在大陈任何一个城市,文庙永远都处在城池的中心位置。

即便此时天微微亮,天边只翻起了鱼肚白,曙光出露,可是此时,许多货郎已经摆好了摊子,文庙这里永远是最热闹的所在。

虽然近来疫情流行,不过疫区已经封锁,足足有四个街坊,对于寻常百姓们来说,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也有一些读书人忧心于疫情,也愿来此凭吊孔圣。

衍生公,乃是大陈朝的图腾,但凡国家有难,总有无数的读书人,在此流连陈告。

三三两两的读书人已是到了,人人面色忧心忡忡,等到陈凯之出现的时候,不少人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陈凯之不是被拿了吗?”

“他怎么会出现?”

寻常的百姓,或许消息并不灵通,可是读书人的消息,却是灵通无比的。

有人禁不住跃跃欲试,想要协助官府拿人,却又踟蹰了。

毕竟虽是听说陈凯之被拿了,可现在他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或许……是官府放了他也未必,自己何必做这坏人?毕竟都是读书人,做人留一线。

只见陈凯之到了殿中,越过了亚圣们的石像,走到了衍生公的坐像之下,陈凯之抬眸,看着这享受香火的人像,缓缓拜下,而后口里朗声道:“衍生公在上,门生陈凯之泣血陈告。”

他顿了顿,便又道:“门生出身微薄,却铭记衍圣公教诲,一日不敢荒废学业,门生拜入方正山前辈门墙之下,得他教诲,今日他惨遭不幸,人在疫区,至今生死不知。如今这金陵举目上下,瘟疫横行,生灵涂炭,门生势单力薄,身无尺寸之长,只是衍生公教诲,门生依旧铭记于心!”

陈凯之的眼中露出毅然决然之色,他抬眸,看着这石像,提高了音量,此时他气血翻涌,想到遭人构想,想到自己陷入了绝境的恩师,不禁双目微红,振振有词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又曰:天下先贤,乃至明王圣主,无不尊师重道。而今恩师有难,弟子岂有坐视之理,学生今日,欲与恩师共赴天瘟之难,叩首,叩首,唯请至圣先师保佑,保佑金陵军民百姓,能免遭罹难,保佑恩师,化危为安,学生再叩首!”

赴难?

许多读书人呆住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且陈凯之只请那至圣先师保佑军民百姓,保佑他的恩师,唯独没有请这先师保佑他陈凯之……

却见此时,陈凯之双目微红的站起,左右顾盼一眼,朝他们无声地作了个揖,有人是认得陈凯之的,若是一炷香之前,或许因为碍于逃犯的身份,会有所避讳,只是现在,却也是郑重其事地回礼,道:“凯之,欲往哪里去?”

陈凯之坦然一笑道:“去寻恩师。”

说罢,人已匆匆去远,只留下了文庙之中,不少震撼的读书人。

只是……

去寻恩师?他的恩师乃是方先生,方先生乃是名士,不是早听说人在疫区里吗?那他……要去疫区?天,这是九死一生啊,要知道这天瘟厉害无比,一旦沾染,就是九死一生。

为了尊师重道,这家伙,竟有这样的勇气。

不少人的心里自叹不如起来,须知对读书人来说,尊师和忠孝,都是至高无上的品质,而这三者之间,则是互有联系的,尊师的人,一定是至孝之人,而至孝之人,一定忠君,天地君亲师,对恩师尚且如此,何况其他呢?

有人不禁嘀咕起来:“听说同知厅里,昨日颁布榜文,痛斥陈凯之不敬神明,才惹来此祸,现在看来……只怕是那杨同知栽赃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