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值得玩味地看起这篇《君子笃于亲》,心里想,朱县令拿出两篇文章来,让人来品评,只是单纯的来品评这样简单?

不对,就算县令有雅兴,给县丞和教谕看过了,也便是了,何必还让自己一个小生员来品鉴呢?

难道是考教自己?

若是来考教,让自己当场写一篇文章就是,可让自己来品鉴文章,这……还是没有必要啊。

猛地,陈凯之明白了什么。

上一世,他刚出社会的时候,跟着领导出差,到了饭点,领导先问几个老同志说吃什么好,第一个回答,吃火锅,领导又问第二个,依旧还是说吃火锅,结果领导又问到初出茅庐的陈凯之,陈凯之说,吃烧烤,领导大腿一拍,小陈是新同志,我们应该尊重小同志的意见,不能倚老卖老,好,就吃烧烤。

哎呀,这哪里是领导尊重小同志的意见啊,明明是领导想吃烧烤了。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县令问那篇文章写得好,县丞回答是《孔子登泰山》,县令不甘心,继续问教谕,教谕也这样回答,现在为什么还来问自己呢?

这篇《君子笃于亲》,八成是县令写的吧。

恍然大悟……

陈凯之一下子明白了,县令写了一篇文章,想问问别人对这篇文章的看法,可是呢,不能明问,明着问,人家肯定说好,这就显不出县令的水平了,所以拿出另一篇文放一起,问了县丞,县丞说另一篇好,县令心里,多半是有些伤心的,所以非想找个人来,寻找共鸣不可,接着便问教谕,教谕的回答也令他大失所望。

所以……才来问自己了。

哎呀,这对自己是一个机会呀,他现在得罪了张如玉,那家伙指不定会用什么阴损的招对付自己呢!自己在这个世界没权没势,若是张如玉要害自己,那简直是举步难艰。

还是抱住县令大腿为先。

陈凯之敛去心中情绪,朝众人微微一笑道:“其实乍看之下,倒是《孔子登泰山》为佳,这《孔子登泰山》用词精准,且文风也是别具一格,实是难得的佳作。”

陈凯之很明显地看到,朱县令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想来,他费尽心机写出来的文章,在别人眼里却是垃圾,心里是挺失望的。

陈凯之又道:“不过在学生看来,反而是《君子笃于亲》最佳,诸位大人,这《君子笃于亲》四平八稳,其实却是最难写的,因为古往今来,这样的文章,早已被人写烂了,想要发挥,实在太难太难,所以此文,用的最稳妥的法子,看上去平淡无奇,实则,细细去推敲,却能体会到这种厚重,尤其是这一句‘俯仰古今,得失昭然,是以君子贵先自尽也’寓意深刻,实在是妙不可言,古今的成败,如此清楚明白,所以君子应认清自己,才能做到最好,这不正契合了先修其身,再齐其家,而后才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吗?不简单,不简单。”

话音落下,朱县令已是闻之大喜:“果然不愧是才子,是方先生的门下,说的好,好,好!”

他这一叫好。

倒是让县丞和吴教谕有些懵了,似乎他们也终于有所觉悟了,县丞连忙道:“听这位陈生员一说,下官倒也觉得,有了那么点意思。”

吴教谕也附和道:“是的,是的,很有道理。”

可惜陈凯之是雪中送炭,他们却是锦上添花,自然就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了。

朱县令来了几分兴趣,便道:“凯之的学问不错,今年的府试,看来是大有希望,老夫盼你此次高中,拔得头筹,为本县增光。”

方才是自称本县,称呼陈凯之为陈生员,转眼之间,就自称老夫,唤陈凯之为凯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