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扬州,暖风和煦,百花齐放,香熏怡人,湖岸边更有闲人三三两两,弹奏着丝竹管弦。轻柔的旋律好似水乡姑娘的吴侬软语,让人心旷神怡。

而此时,巡盐御史府内,林如海却大发脾气。

秋明跪在下手,腿肚子打颤,将头更低了几分,几乎不敢去看上座的林如海的面色,只觉得这威视和气压就已经将他打垮了去。

“大爷人呢?闯了祸就跑?”

秋明抖了抖,“大爷,大爷说……说老爷这会儿在气头上,他若此时回来正好撞上枪口,免不了挨上一顿家法,他身子才好上一些,若是再被打坏了,到头来心疼的还是老爷。所以,所以……”

秋明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将原话说出了大半,察觉到林如海的冷哼,再没敢说出去。

“所以,他给老子捅了这么大的事,跑得没影,还是为我好了?”林如海气得吹胡子瞪眼,心肝儿都在颤,他怎么敢……怎么就敢……

这要是有个万一,林家上下都得赔进去,林如海心尖儿一抖。大约是这通火气发的大了,这样隐秘的重要之事,书房内除了秋明,林如海便只留了一个心腹幕僚白先生。

此时,白先生忙上前劝阻,“大人别生气。如今也正好证实了,大公子非是那等醉生梦死,沉浸温柔乡的人。”

林如海面目赤红,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那些什么和风尘女子出双入对的流言传进他耳朵里,他便一个字都没信,不说他自小对女色不上心,便是个好女色的,林家有钱有势,家里丫头模样好身材好的也有,他还不至于到这等饥不择食的地步!

此传言一出,林如海就知道自他肚子里必定有主意,然而林如海怕的就是他在这上头动心思。将人抓回来打了一顿,关了,可他就是有本事在他的看管下跑得悄无声息。

林如海咬牙,臭小子,当时怎么就舍不得下手重点!若打重点,看他还能不能往外头去溜达!

见林如海面色不好,白先生又道:“大公子胸中自有沟壑,这一手实在干得漂亮,环环相扣,步步谨慎。如今有了这些东西,事情就好办多了。”

林如海目光扫向桌案上的几本账册和书信,转头问秋明,“大爷可有受伤?”

“啊?”秋明一愣,忙道,“没有吧?”

林如海双眉紧皱,“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没有吧?”

秋明缩了缩脖子,“奴才见大爷挺好的,不像是有伤,大爷还同春和说笑呢,还……还踹了奴才一脚。”

能说话,能打人,想来没什么问题。

白先生宽慰道:“大公子身边还有丁威丁武呢,大人不必太过担心。”

说到此,白先生也是觉得有些传奇。丁威丁武是一对兄弟,武艺高强,这高强二字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二人乃是江湖人士,都是以一敌十的人物。当年在姑苏城外遇上了仇家追杀,身受重伤,遇上了林家大公子。林大爷用计调离了仇家,救了二人,且好医好药地供着,两人养了好一阵子才恢复。

江湖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以身相抵。此后便甘愿做了林大爷的护卫。

林如海神色一缓,“大爷说的那些人呢?”

“大爷前两年在郊外买了个不大的院子,人都在那。大爷说那院子不打眼,也没人知道是林家的,对方查不到那块去,便是查到了也不怕,院子里他都布置好了,还有人看守着。老爷若是要去提人,扣门三长两短,会有个满脸麻子的人前来开门。若是他说天王盖地虎,老爷便答小鸡炖蘑菇。他再问宝塔镇河妖,老爷便答蘑菇放辣椒!那人自然就会知道老爷是谁。”

白先生好容易忍住没笑出声。林如海整个脸都快黑了,臭小子什么时候另置了宅院他怎么不知道?而且,这又是三长两短的,又是暗号!最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他妈什么鬼暗号?居然还让他去答?

白先生咳嗽了两声,“大公子心思……额……巧妙,押韵工整。咳咳。”

林如海淡淡扫了白先生一眼,说这话虚不虚心呢!他这个老子都没法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么些年下来,林如海对这个儿子偶尔的脱线已经没脾气了,无奈叹气,“大爷现在人往哪儿去了?”

见林如海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秋明舒了口气,“大爷说前些日子老爷就让他去京城,择日不如撞日,他这便去了。”

“玉儿和晞儿已去了京城两三年,我说了多少次让他去,他死活不肯,这会儿倒是肯了。”林如海鼻子哼了两声,显然十分不满,“扬州距离京城上千里,他以为是轻轻松松便能去的吗?还择日不如撞日。什么东西都没带,他就这么去了?”

分明是怕挨打不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