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丫头,长得可真标致。”林宁拉着薛宝钗的手说着场面话,让珊瑚挑了个玉镯子出来亲自给薛宝钗套上,当做见面礼。

薛王氏满面堆着笑,“当不得老太太夸。倒是老太太这外孙女,当真水灵。让人一见就喜欢。”

黛玉忙起身道“不敢”。

双方寒暄了一通,薛王氏言道:“说起来,咱们几家也都算是世交了。本该一早来拜访的。不巧,我们上京,我哥哥已经调任离了京。我们买宅子花了不少功夫,等安置好了又到了年关,一堆的琐碎事情。也没来得及前来看看老太太。”

林宁淡笑着,“现今可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薛王氏笑着,转头命仆妇将礼物都带上来。礼物都按个人名单放好,办的十分细致,从上到下,每个主子,包括最小的贾莹都有一份。林宁身为老太君,这份贵重些倒也无妨。只是,黛玉和林谨的未免更贵重了些。

林宁一愣,薛王氏看了薛宝钗一眼,接着道:“前两日我那孽障在酒楼碰上林家哥儿,因彼此不识得,闹了些误会。不知林家哥儿可在?蟠儿这会儿刚巧在外院拜见他姨父,若林家哥儿在,可否叫他过来,我让蟠儿给他陪个不是。”

王氏虽死,却也是贾政的原配,因此,薛蟠叫贾政姨父也在情在理。

前两日状元楼之事,林宁并不知情,林谨没说,贾瑚也没说。因此,这会儿听得此话,林宁颇有些疑惑。但不知详情根底,林宁倒也不会白白将林谨叫出来,免得到时候让他难做,不接受不是,接受也不是。

“不巧,谨哥儿今日出门了。”

不说要让小厮去寻,更没说孩子间的误会算不得什么的话,薛王氏有些急了,还要再说,却被薛宝钗扯了扯衣角。薛王氏回头,便见薛宝钗摇头,不得不按下心思。薛宝钗倒是一直笑着,言道:“这倒没什么,改日等林大爷在时,让哥哥再过来一趟就是。”

林宁笑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薛家离开后,这才让人去将林谨叫了过来,问清当日缘由,心下叹道:怪不得王仁这么巧被毁了子孙根,还断了腿。贾王两家的旧怨是一方面,还有一条引子便是林谨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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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

薛蟠很有些不服气,嘟嘟囔囔着道:“什么不在家,出门去了。我后来还在外院见到他往外书房去,偏想叫住他却是没来得及,亏身边那小厮还好意思同我说看错了。咱们家特意上门道歉,他们倒还摆好大的架子。”

薛蟠很是愤愤不平,“我和王仁表哥什么都没做,他还踢了表哥一脚。说起来,便是要道歉赔罪,也该他给表哥赔罪才是。妹妹怎地偏还让我去给他赔罪。这下倒好,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薛宝钗一口气抵在胸口,转过脸去,想到人家也有哥哥,她也有哥哥,可她这哥哥……薛宝钗心里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

薛王氏心疼不已,推了薛蟠一把,“怎么说话呢,你妹妹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偏你还怪上了你妹妹。”

薛蟠一愣,抿了抿嘴,“我没有怪妹妹的意思,只是觉得贾林两家欺人太甚。”

薛宝钗擦了泪,言道:“我听闻文人最是重骨气,气节。林家大爷世家出身,又有功名,被你当做了兔儿爷调戏,心里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便是舅舅为九省统制,却不在京里。咱们没有依靠。而林大人在江南,咱们家也还有不少经年累积的产业在那边。林大爷若是在家信中透那么一两句,林大人动动手指头。咱们金陵已经无人,那些产业还不灰飞烟灭了去?”

薛蟠和薛王氏皆是一惊。自薛岭去世之后,薛家是一年不如一年。他们虽入了京,可江南的产业也不是一下子可以转移或是脱手的。现今薛家家资不比当年,又是没什么进项坐吃山空,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打击。

薛王氏讷讷道:“总不至于此,不是还有甄家吗?”

“妈,若说情分,甄家早年同贾家最是亲密。这几年不知为何远了去,可若是舅舅那边还有些情分。咱们家同甄家到底淡漠。再说,便是有甄家又如何,我们在金陵这么些年。扬州的事大约也听闻过一些,依靠甄家起家的吴盐商家,林大人还不是说办就办了。甄家可出面说过一个字?”

薛宝钗神色忧愁,叹了口气,“便是不说这些。贾家还有一位郡王妃呢。虽则姨妈去了,可从亲戚血脉上来说,郡王妃也是我们的大表姐。现今舅舅不在京里,咱们合该好好同贾家表哥表姐亲近些才是。”

这话倒是说的在理,让薛蟠和薛王氏都是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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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郡王府。

林宁看着贾琼的肚子,眼里满是欢喜,“你出嫁那会儿才十五岁,我一直担心若太早有了孩子,你身子受不住。可巧后来王爷去了西北,这一去便是数年,虽说夫妻分隔两地,我却觉得等一等也好。现今你大了,身子长开了,正适合有个孩子。”

贾琼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同样的十分喜悦,“祖母就爱操心。现今我们都大了,祖母该好好享福了。”

林宁面上笑着应了,转头又开始吩咐抱琴许多孕妇的注意事项,惹得抱琴连连打趣,“老太太才说要安心享福,不操心了呢。”

林宁瞪了她一眼,倒是不再说了,提起近日皇上为诚郡王指侧妃的事。林宁本是想宽慰贾琼,奈何贾琼想得比她还清楚。

“祖母放心,我心里有数。其他几个皇子皆是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只有王爷府中冷清,膝下空虚。虽说是因为王爷一直在西北的缘由,可皇上只怕也看不下去了。我嫁在皇家,王爷又是有大志向的,哪里会守着我一个。我也不敢有此等妄想。王爷如今待我亲厚敬重,我又有了孩子,倒也不惧她们。该来的总会来的。”

林宁一叹,这就是这个时代女性的悲哀。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抱琴新泡了茶水上来,林宁端起来,初时还以为是汝窑白瓷,拿到手里才发现竟是玉石,通体雪白,竟是如同瓷盏一般,面上还绘着缠枝花纹。

贾琼看出林宁的惊讶,笑道:“这是薛家送上来的。这段时日,姨妈和表妹来了几次,送了些东西。”

林宁愣了一下,将茶盏放了下来。其实,贾家同王家闹得不愉快,夹在中间最难做的便是贾珠和贾琼。到底是自己舅家。王氏的所作所为是不为人知的。因此,对于贾珠和贾琼来说,王氏终归是他们的母亲,王家终究也是他们的舅家。

只是早年王家对两个孩子也没什么表示,等贾家起势了,王家便闹出王熙凤和贾琏的事情来。不论是贾珠还是贾琼都对王家不免观感不太好。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对母亲这边的亲人没有期待和想法。现今来了一个亲姨妈,对自己亲近不说,长得还和王氏有几分相似。贾琼虽没见过王氏,可却是有王氏画像的。这么一来,难免有几分移情的作用。

“听说薛家是以她们家姑娘要入宫侍选的名义来京的。可有同你提过这事吗?”

“倒是不曾。”贾琼摇了摇头,倒是听出了林宁几分言外之音,“祖母不必担心,我省得的。倘或当真是念着亲戚情分对我好,怎么往年我未出阁之时倒不见他们有这份心?便是那会儿她们人在金陵,总也可以逢年过节捎送些东西。我记得,小时候,祖母念着我和二哥,不论是王家还是薛家,四时年节,各色礼仪都是备得妥妥帖帖以我们的名义送过去了的。不论咱们家同王家如何,从没让人在这上头抓到半点我和二哥的把柄。偏他们除了单薄的回礼,从没想过额外给我和二哥一点子东西,便是连句嘘寒问暖的关心都没有。”

贾琼神色间透出几分伤怀,林宁也不好再说,只拿了孩子说事,“如今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了,可不能这么动不动就难过。眉头皱得太多了,小心往后生出来的孩子也学了你。”

贾琼噗嗤一笑,看向自己还不曾显怀的小腹,神色间越发柔和了几分。

林宁心下一松,想着薛家的事情言道:“有个亲戚走动也好。只是有件事,还得让你知道,也免得往后被人拿来做筏子。”

贾琼凝神,只听林宁道:“薛家姑娘要参选是真,可这名额怕是已经消了。你当他们为何这么急着进京?薛蟠在金陵同一个名叫冯渊的为了一个拐子拐来的女儿家大打出手,混战之中,冯渊死了。他们惹上了杀人的官司。那金陵知府判了薛蟠一个死刑,却又道他已经被冤魂锁了命去。放了薛家走。薛家这才急急赶着离了金陵,上京寻求庇护。”

贾琼目瞪口呆。不说似他们这样的人家,打架少有自己动手,都是小厮行事。这罪完全可以推给家奴。便当真是自己下的手,也可以寻了人来定顶罪。哪有让人就这么把罪过给判了的。偏判了也就罢了,这冤魂索命是怎么回事?户籍呢?

自己带大的孩子,林宁一眼就看出了贾琼的想法,摇头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我也不知,却查到当时王家派了人过去。”

也就是说,这里头恐有王家的手笔。贾琼心中一滞,对王家的情愫不免更复杂了。

若贾琼嫁得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嫁得是徒明远。如此一来,薛家终究为姻亲,此事确实不得不说。也好让心里有个底,免得到时候被人提起来蒙在鼓里,或者白被人拿去做文章。要是被人扣上顶帽子,说薛家是仗着贾琼的势打死人不偿命呢?

如今见贾琼心里有了底,林宁对自己带大的这个孩子的心性和手段还是信得过的,倒也不再提。

贾琼也就此揭过,问起家里的情况来。林宁一一答了,贾琼又问起宝玉来。林宁失笑,“开春那会儿带了好些丫头采了不少花瓣研制东西。这次给你带来的这些就是他新制的。便是孕妇也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