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打滚那句, 般弱忍不住就想说:“要不您老给我滚一个看看?我真没看过神仙滚地。”

般弱想得太走神,忘记了回应。

师兄妹握手无言。

“……师妹, 你怎么不说话?”

掌门师兄率先打破僵局。

“我在想神仙滚地是何模样——”般弱后知后觉,赶紧说, “师哥,我就想想,地上多脏啊,有辱你的身份, 呃——”

他抱着她往后一倒,滑开阶梯,落到殿前空旷的地儿。

他们扑进了厚软的雪层里。

扑起无边雪光。

般弱也就随口一说, 这人就真的抱着她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儿,雪沫儿沾得满身都是, 钻入衣领与袖口,微微发寒。

“师妹,师哥可以,稍微地,占一下便宜吗?”

他抱住她, 嗓音低凉。

“你身子太软, 还有股梅花香,师哥一把老骨头,有点遭不住女色的诱惑了。”

般弱:“……”

师哥,求求你少看点话本吧,她这个绿茶精都改邪归正, 老老实实练功去了!

般弱很痛心疾首地谴责,嘴上却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允了——”

她的“允”字才刚落音,小腰被人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她痒得大叫,身子弓了起来。

“原来你这里敏感啊。”他若有所思,“记住了。”

等等,你记住什么了?

不要记住这么奇怪的东西好吗!

俩人在雪地里胡闹了好一会儿,般弱才被师哥抱回了房里。虽然抱了那么多轮,掌门师兄依然没能改掉抱娃娃的习惯,般弱都习惯自己的屁股墩儿被羞耻托着了。

“你好生歇息,明日大典流程繁杂,要摆弄你的地方可不少。”道长哑声道,“腿软着是走不了路的。”

般弱听出了特别的意思。

然而她眼皮撩起一看,掌门师兄眉目疏秀,脸颊还有几点未化开的雪粒,唇心勾勒一抹红线,像是宣纸上陡然落下的一笔朱砂,幽骨透艳。

身为颜控的绿茶精抛弃了自己的原则,舔颜去了。

“对了,师哥,我的聘礼。”

“喏,拿着。”

从自己的枕头底下,般弱拿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玉盒,里头是一条血桃色发带。

“这是?”

他眸底荡起波光。

“我从桃林里抽出了一缕春秋桃魄,又算了卦,寻了个最好的黄道吉日,开炉祭炼,足足烧了七七四十九夜。”般弱非常真诚,“这里的每一处红,都包含了我的汗水、泪水跟心血,想着师哥夜不能寐……”

“那明晚师哥抱你睡。”

“……”哥你重点是不是跑偏了。

般弱还想分床来着,实在是挨着人,她怕半夜雪崩了,她就得被埋了。

唰的一声,他解开了自己深黑色的发带,“给师哥扎上。”

委屈这么一双大长腿,挨挨挤挤曲到她面前。

般弱站起来,帮人熟练抓了抓头发,绕上发带。

怎么说,她都有点羞耻。

血桃红的颜色不是一般的骚气,幸亏掌门师兄身姿挺拔,容貌凛秀,这嫣红发带衬着黑发,反而有一种夺天地风流的艳色。

他问,“喜欢?”

“……嗯。”

“那师哥天天戴着。”

般弱又被人抱了好一会儿,夜都深了,她只得推了推人,“师哥,你该回去了。”

“好。”

他稀罕般摸了摸她的脸,“今夜委屈你,明晚师哥让琴雪声亲自侍奉你。”

“……”

她已经不能直视侍奉这个正经的词儿了。

黑衣师哥走之前,特别贴心把小夜灯放她床头,“师妹,放心安寝,等天亮了,里面的灯芯就会化开,释放冷气,不会让你误了吉时的。”

……好硬核的起床闹钟。

果不其然,当第一线天光映入窗户,般弱是被活生生冻醒的。

下一刻,修真界第一婚庆策划公司“披香殿”的工作人员齐唰唰聚集在门口,放了红炮,一边敲着门,一边中气十足喊新娘子起床。

方圆十里的桃林都听见了。

般弱想赖床也赖不成,只好起来梳洗上妆。

“您当真是秀姿天成,神仙妃子下凡,与琴剑尊是天造地设。”

众女恭维着。

般弱数了数,妈呀,足足四十五颗人头,这是把整个披香殿都搬空了?!

披香殿是红鸾洲最有名气的姻缘宗门,靠着帮世人牵红线,赚取香火信仰,因此门人又被称为“红线香女”。

寻常宗门的道侣大典,请上两位红线香女过来梳头,便已是炫耀之事。

香女们仿佛知道新娘子的心中所想,抿嘴轻笑,“托了掌门夫人的福,姐妹们奔波在三十六洲牵线搭桥,许久都没见上一面,今日竟是第一次齐了人,可谓盛事。前一个月,琴剑尊突然造访,邀我披香殿宗门上下来太京门,仅为您一人梳妆打扮,当真是三十六洲第一大手笔。”

“我们呀,只是做最简单的洗浴之事,九位小香主,正在为您的嫁衣和首饰染香。上妆的,则是十二大香仙,好像是缺了一道红鸾星动的胭脂色,姊姊们正在桃林采摘染色,您放心,我们办事靠谱儿,从未延误良辰吉时。”

“您出这道门槛前,香帝会亲自为您点上姻缘红砂。”

般弱的心肝一颤。

这一套套新娘组合下来,她就想问,那个家伙究竟败了多少家产?!

香女们浑然不知般弱正在心痛滴血,一群人簇拥她去沐浴。

完了,又开始折腾穿嫁衣了。

这回轮到了九位小香主,其中一位年纪小,特别活泼地叽叽喳喳,当然,嘴上也是没把门的,“姊姊,我就说掌门大大不愧是话本的男人,肯定对那事娴熟,不然这嫁衣的腰臀尺寸怎么会量得分毫不差——”

姊姊捂住了妹妹的嘴,尴尬地笑。

般弱忍住了跟同道中人的交流,只说,“无妨,我这没什么禁忌。”

妹妹更是得意,挣脱了姊姊的手,跑到般弱跟前来,“不瞒掌门夫人说,修真界都以为掌门大大单身千年,不是龙阳之好,就是早已自宫。”她睁大眼,好奇地问,“他真的行吗?”

般弱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少女残忍的真相。

全世界都以为掌门弯了,其实他很直。

全世界都以为掌门攻了,其实还有点儿奶。

般弱阿弥陀佛了一句,一本正经,“我们修道成年人,肾都挺好。”

妹妹:“???”

啥意思???

快到出门的时候,披香殿的香帝恭候多时,从红砚磨出一滴,手执雪毫,蘸了后点在她的眉心上。

道侣大典同人间礼数不一样,般弱踏出门槛,天际传来铮的一声。

万剑长鸣,清越激昂。

香女们窃窃私语。

“这便是千秋一剑来的风采吧?天下之剑,皆为朝宗。”

“来了来了它来了!天啊,这剑太潇洒了,我要跟它谈情说爱!”

般弱:“……”

亲亲你确定要人剑恋吗?

“君不见”如它主人的性子,不急不缓,似鹤冲霄,来到她的面前。

似乎疑惑新娘子为何一动不动,“君不见”轻轻戳了她绣鞋一下:快上来,接你去拜堂啦,有人等不及啦。

般弱身边环绕的“惊寒”有些不满,挑开了“君不见”:放肆,你莫不是想偷窥我主人的裙底?!

君不见:“???”

在众人的目光中,两把剑开始噼里啪啦干起架来,势要把对方砍成七八节。

般弱心爱的绝岭琼楼塌了两座。

般弱:“……”

麻麻批她非收拾这俩皮孩子不可!

香女赶紧拦住了即将暴走的新娘子。

“人之洲有辞堂礼,我们仙之洲则有驱逐邪秽的器礼,等它们打完就好啦。”众女脸上挂着暧昧的笑意,“这可是决定新婚之夜攻守的关键时刻。”

轰的一声,般弱的琼楼又完了俩。

妈的忍不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灵石啊你个败家仔儿!

“再打下去我就不嫁啦!”

新娘子拧着描金红裙,发脾气了。

“君不见”原本占据绝对优势,听得这一句话,整支剑都不好了。

这人不嫁了它咋交差呀!

它只得委委屈屈自己躺平:对不起了,主人,情势所迫,新婚之夜就委屈你做小伏低了。

“君不见”纵横三十六洲,一剑贯天虹,从诞生时起就没这么委屈过,它还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儿,试图表示自己的不满。

搞得般弱跟小后妈似的,还没过门就虐待起了对方的“儿子”。

惊寒剑:“……”

众人:“……”

道侣大典在太绝山举行,上一次举行如此盛事,是为庆祝太京掌门的造化大乘。

而这次合并了道侣大典跟般弱的化神大典,规模也相当庞大。

参礼的宾客来自九大仙洲,论宗门来看,三宗六派是一等层次,十八殿七十二阁是二等层次,天下王朝是三等层次,门派林立之下更有散修无数,此外还不算掠阵的知交好友。可以说,除了魔修,修真界混得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就在这酒席上了。

要是你没接到喜帖,那对不起,您的逼格还没能得到修真界的正式承认呢。

“好你个姓琴的,刚上我那儿,给小师妹治完病,一副我是天底下最好师兄的模样,结果呢,转眼间就把你小师妹打包回家了,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琴兽’啊!”廖道尊这样取笑一袭红衣的神仙新郎官儿。

“嗯。”掌门师兄不否认。

廖道尊瞪大了眼,“琴哀素,你飘了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掌门师兄姓琴,名雪声,字哀素。

知道他字的,只有太京门寥寥几位太上长老。

那喜帖总不好说是太京琴某人,显得过于疏狂放浪,有碍喜气,于是落款的是他的字,是以,修真界的同人道友们感激涕零。可不是嘛,千辛万苦,终于收集到了第一手人物材料,他们差点就要给男主角安上个“琴二狗”这样高端大气又接地气的名儿。

“呶!剑来了!”

有人一声惊呼。

掌门师兄抬睫望去,呼吸骤停。

天际坠落一片红羽。

“君不见”把新娘子稳稳当当地接来了,还怪委屈戳了一下自己的主人,它今天为了主人躺平了,多丢它的剑脸呀!

它一千年都没这样出丑过!

掌门师兄好气又好笑,牵过般弱的手。

“委屈你了,阿君。”他温和宽慰。

“我更委屈!”般弱拽他的袖子,“我那楼,真金白银的,整整塌了四座啊你知道吗!”

“好的。”他安抚,“今晚师哥塌在你身上,让你寻回威风好吗。”

般弱瞪圆了眼。

咋还能这样换算?

在九大仙洲修士的见证下,太京掌门与其师妹的道侣大典和化神大典同时开始。

流程都简化一起了。

问天、证时、祭剑、悬线、披红、唱礼,以及喝合卺酒。

这合卺酒不是所谓的琼浆玉酿,而是取了道侣的心头血,交换着喝,寓意羁绊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般弱在一个月前就被取了心头血,说起来像是一场噩梦。

她这个人呢,打个针都能疼得死去活来的,更别说献血了,那种剜着心的感觉让骨头都在发毛,她当晚就吃了很多补血的东西。

但修真界的人跟她想的不一样,他们虔诚地把这个血腥的项目视为浪漫的海誓山盟,包括掌门师兄,也是一副迫不及待要喝她心头血的模样。

般弱:我真他妈的害怕。

“起!证心!”

在香帝的催促下,两人拿起对方的酒杯,挽了手臂,一同喝尽。

那心头血滑入喉心。

般弱感觉吃了一颗冰圆子,嘴里都冒着凉丝丝的寒气。她有点好奇自己的心头血是什么味道,于是抬头看掌门师兄,对方稍稍敛着唇线,脸庞好像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这小冰箱终于脸红了?!

般弱特别想摸出她的修真界VCR给人拍下来,说不定能当个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呢?

“师妹,在我身体里,很烫,很喧闹。”

他似乎有些苦恼,蹙着眉这样表达。

旁边的人瞅着般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像是她玷污了小神仙。

般弱:“……对不起,让你烫着了。”

掌门师兄摸了摸她的脸,“小尼姑,道什么歉,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