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唰——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扣住陶景的手腕,陶景的心只觉咚咚作响,微凉的感触,颤栗直传入她最柔软的地方。

“师傅,”

她轻声叫道,声音里连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害怕。

床上的人仿佛在长久一场睡中醒来,不安的紧着眉头,即使脸色青白,那双剑眉传来的压迫仍旧让人心生畏惧。

陶景垂下眼,马上,他就要醒来了。

他会不会,不让我叫他师傅。

他会不会,让我离开。

他会不会,恨我,

被握紧的手慢慢变得无力,陶景沉默的看着洛天的脸,那因为受伤柔和下来的线条。

唰——

突然,黑白分明的眼陡然睁开,正好与陶景四目对视。

师傅?!陶景看着他瞳孔里倒影出的自己。慌乱,诧异,不知所措,还有,小小的祈求与期待。

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呢?

陶景抿着双唇,

但迎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师傅。”

陶景只觉这一分一秒都慢得可怕,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就这样死死的盯着自己,仿若其中有火海般让自己,难以对视。

“师傅。”

陶景垂着眼,无论是神识还是眼角的余光里,洛天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陶景突然真正的无措起来。她有想过洛天醒来后的情形,暴怒,冷眼强忍着伤也要离开,或者,

想要亲手杀了自己。

可是,都没有。

洛天看着她,看着面前的人,脸上隐忍的闪现着不安,心中突然觉得落寞,只有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伤势,经脉全毁,虽然最后保住了丹田,一身的修为还未废,但也是一退千里。

而眼前的人,灵力的波动同他一般微乎其微,他握着她的手腕,温润的触感里却是传来让他忌惮的威压。

那是,魔族的力量。

阳光淡淡的射在洛天的脸色,给他带来一丝暖意。他再也忍不住,像个凡人惧怕正视刺眼的太阳而微眯起双眼,

恨她吗?洛天扪心自问,迷离的眼中浮现起一位老者的形象,穿着一身的白衣,衣上还印着黑漆漆的爪印,那双飘逸的长眉一抖一抖。

他说,

洛儿啊。

呵,洛天突然笑起来。陶景睁大了双眼,瞳孔极速的往内一缩,他看着洛天本是毫无表情的脸上,嘴唇陌生僵硬的慢慢往上勾,然后,

笑,大笑,

接着,

哈哈大笑......

笑声响彻了本就不大的屋子,如惊雷炸响在陶景的耳边。

洛天笑,

掌门师兄是不是该庆幸他的宝贝灵兽们不会再莫名的消失了?

自己也不用担心再被他罚了。

洛天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愣的看着破旧的房顶,

上次被他罚的时候,是多久的事了?他回想,

五十年前?还是一百年前?

“师傅。”

陶景轻轻的唤了一声,洛天眼神涣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熟悉的面孔,却让他莫名的感到陌生。

“没事了,师傅。”陶景忍着全身的颤栗,慢慢的,一点一点,挨近洛天。直到,她的脸贴紧他的脸,亲昵得好像在母婴体内的孪生婴儿。

她在他的耳边呢喃,

洛天听不清陶景在说什么,即使她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耳边,传来温润的触感与熟悉的味道。他只觉在这一刻,内心如这射下的光,炽热,却是五色参杂般难言。

久久的,直到耳边再次传来平静的呼吸,陶景放软了身子,这才感受到了湿润与咸咸的味道。

师傅他,哭了?!

她的眼中全是洛天散乱的青丝,她的鼻尖全是洛天含着药香的味道。连吃下的灵药延缓了伤势,但经脉全毁却是吸不下灵气一丝一毫,只能慢慢的散于外。

陶景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感受到了疲惫,连日的不安在这一刻仿佛是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她瘫软了身子,靠在洛天的身上,让她安心的气息在萦绕,

慢慢的,仿佛很久都没有再这样,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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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陶景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了。

她躺在床上,手捏着身上的棉被,迷糊的眼看着上面洗得发白的颜色,这不是,盖在师傅身上的吗?

她一个激灵立起身,

房间里哪有还有他的影子?!旁边的被褥已经凉透了!

他不会走了吧?!

他身上还受着伤啊!

不顾形象,她冲的就出去,现在的他只是凡人,走不到哪里去,不要慌,陶景!不要慌!

重重的推开门,抬眼,眼前的景象让陶景却突然止住了步伐,只见院子里,洛天一身的白衣坐在椅上,旁边李嫂子牵着孩子站在一位中年男人身边。

中年男人坐在洛天的身边爽朗的笑着,脸上是海风垂下的沟壑般的痕迹,就像那几十年的土培房,那土黄色的裂纹一道比一道深壑,却不是岁月的颜色。

“哎!洛小哥,你家妹妹醒了!”

李嫂子一瞧陶景跑出来,头发还乱着,瞧了瞧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