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能言善辩语言技能没有到MAX至少也点满了熟练度的老师,安娜首次感到了语言的无力。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可是不需要闭上眼,她就能清楚地看到之前短暂光明里的那一幕景象。稍微回想一下就还是忍不住恶心得想吐。这已经不是什么害怕不害怕的问题了,只要是正常的人类,在目睹了如此血腥和残暴的分尸现场后,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吧。哪怕,她知道,赛门是为了救她也一样。

“主人?”

黑暗里赛门的声音显得很不安,注意听的话还有些发抖,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安娜受伤了呢,还是因为刚才安娜的呕吐声。从开始到现在,在安娜面前,他总是显得胆怯而温顺,像一只无害的小动物。安娜隐约的能感到,赛门看似瘦弱的身躯里隐藏着的可怕杀戮本能,他已经形成了以屠杀和毁灭来解决一切的习惯。可是正因为没有亲眼见过,安娜乐观的以为,这孩子只是半路走歪了,本性总是好的,好好教育的话以后会变得好起来。

直到她感受到了赛门近在咫尺那颗因为血腥和杀戮充满奇怪兴奋和愉悦的心灵。那份快乐是如此鲜明,想让人装傻的以“啊呀看错了”的理由敷衍过去都做不到。仅仅是一瞬间,安娜真的对赛门感到了恐惧。她无法控制地想到,可以若无其事干下这么残忍事情的人,会不会有一天也对自己举起屠刀?

……或者,再认真的想想,赛门他……真的能算做“人”吗?

“主人?”

长久没见她回答,赛门惶恐起来,安娜听到他在水里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伸出手来触摸她却又不敢的模样。她深深地吞咽了一下,努力用开朗的声音回答:“嗯,没事哟,我很好。”

这个念头安娜不会对任何人承认,可是她真的开始畏惧起来。就如同面前有一只可怕的凶兽,它有足够的力量瞬间将你撕成碎片,哪怕它表现得多么的无害和温顺,半路捡到的主人自然不敢放肆地在它脑袋上摸摸捏捏。

“太好了。”

赛门松了一口气,那股安心和高兴的劲儿不像是装出来的。安娜忽然又觉得有点愧疚,觉得不该畏惧他,可是那一幕实在是太让人的心灵产生一辈子阴影了。她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可不是什么铁血战士和蓝波啊。

……这个问题,还是等之后再慢慢想吧。安娜这么告诉自己,只是,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无意识地朝亚瑟身边移了移。

“话说,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做好了心理建设,努力忽视掉身边那些看不见的残肢碎片,假装没闻见足以熏死人的血腥味,安娜总算是有恢复了镇定,开始思考起现在的问题了。

“不清楚。”

亚瑟虽然嘲讽了她一顿,又说了些奇奇怪怪叫人很火大的话,但他总算是没有继续下去。安娜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响,应该是他在摸索着什么东西,好半天才恼火地回答:“不行,传送卷轴都失效了,而且一切用来定位的魔法道具都用不了,看样子这里有十分强力的魔法束缚着。老师,你的传送魔法能用吗。”

安娜试了试,闷闷地说:“不行,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传送倒是可以传送,但我不能保证会传送到什么地方去。”

她想起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瞬间移动到一半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强行介入,硬是给拉到这个地方来了。别说现在她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不痛,状态很好的情况下她也不想轻易尝试短时间内再次瞬移了。万一落到什么更奇怪危险的地方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安娜忽然想起了之前亚瑟的话:“对了,你说暗杀,你怎么知道是暗杀?”

亚瑟犹豫了一下:“这只是猜测,这种完全黑暗没有光线隐藏身形和相貌的手法,很符合我看到过的一些记录,传说只有刺客联盟的人才会这么干。他们为了防止泄露组织的秘密还有雇主的来历,从来不会暴露杀手的相貌,甚至连身体特征都会完全隐藏。还有什么比彻底的黑暗更好的呢。据说就是因为这样有不少人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他们手里。”

安娜听得发愣:“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来刺杀我……呃,或者是你?”

他们一个大陆第一魔法师,一个帝国未来继承人,不管哪一个看起来都像是很容易被记恨的对象。

“谁知道呢,世界上有太多无缘无故的恨了,就如同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爱。啊,一切都是因为权力和*啊。”

亚瑟痛心疾首地说,安娜一听他那种微妙的吟唱音调就知道这人的中二模式又开了,不再指望他能提出任何有用的建议。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期间努力压制自己想要照亮周围环境的冲动,安娜问一直沉默的赛门:“……赛门,你认出他们的身份了没有。”

赛门似乎只要确定她安然无恙就心满意足了,虽然身处暗黑充满臭气的水里,他一点都不着急,好像心情还很不错:“对不起,主人,因为太着急,所以……恐怕很难拼出……”

“别说了,打住。”

不说还好,他一说安娜立刻反射性地想了起来,差点又吐了。再想想自己正在飘满了碎尸烂肉的水里泡着,居然没有发狂的尖叫,安娜都想默默地赞自己一下。她认真地想了一下,归纳总结,再结合一下自己以前看小说漫画的心得,最后得出了结论。

“看来我们是被人给伏击了呢。虽然不知道那幕后黑手是谁,可它力量很大却是毋庸置疑的。可以半路干扰我的传送魔法,把我们精确地丢进这个显然是事先埋伏好刺客的鬼地方,趁我们没反应过来发动偷袭,毫无疑问是想把我们全部杀掉。”

说完了之后安娜等了老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禁生气了:“喂,既然还活着的话都吱一声啊。”

“嗯,嗯,一定是这样的,主人。”

赛门立刻附和,可是安娜觉得吧,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点头如捣蒜的说主人万岁。

至于亚瑟,这小子明显还没从中二模式里挣脱,闻言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多么睿智的推断,可是,劳烦伟大的瑟菲娜大师告诉愚昧无知的在下,这对改变目前我们的状况有任何帮助吗?”

“啰、啰嗦!”

安娜恼羞成怒,心想身为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一个穿越者,怎么可以被一个区区的中二小鬼看扁了:“我当然有办法了!”

“噢。”

亚瑟这个“噢”是百转千回回味无穷,充满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深刻含义,一句话形容就是能把任何一个好脾气的人活活气死。安娜顿时火冒三丈,再三默念“不要和小鬼较真”也没用。她愤愤不平地想,再不拿点实力出来说话,这家伙恐怕就要爬到她身上撒野了。

当然,她也很想迫切的离开这里,越来越难闻的血腥味还有那股死人特有的诡异气息,足够让她连续做一个月噩梦了。安娜定了定神,闭上眼睛,努力地聚精会神,在脑海里模拟着意志力具现化,化为无数细长的细线,朝着黑暗的四面八方延伸。经过一番努力,她大概探明了这里的情况——应该是个类似地下水牢的建筑,虽然很大而且岔道奇多无比,安娜将精神变成比头发丝还细的细线,哪怕身体没有离开原地半步,可她的意识已经随着丝线的不断伸展在这个迷宫里游走了一圈,找到了出口的位置。

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当她收回精神力后,觉得简直就像是当年连续七天不睡觉刷副本一样,难受得不行。但她随即甩了甩头,果断地朝着探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