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泽和蔡建瑞回家时走路的速度很快,完全不亚于刘憬平时走路的速度,但是为了报复一下两个人对自己的无耻威胁,刘憬决定用竞走的方式小小地惩罚他们一下。他想这两个家伙最好跟不上,这样就可以甩掉他们。然后每次遇到了都用这种手段,这样多次之后,两个人就再也不会纠缠自己了。

然而让刘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人竟然又跟上了!不论自己走得多快,这两个人都会像粘在牙上的麦芽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三个人一口气回到了村里,在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刘憬揶揄道:“佩服,佩服,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活着!”

“爬你大爷的一边去!”蔡建瑞气急败坏,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此刻他的两腿和周昊泽的两条腿一样,抖得就像在筛糠似的,全身上下汗水淋漓。

“河里游一水再回!”周昊泽气喘吁吁地说着,走向了河边。

“你不来?”蔡建瑞看着刘憬。

刘憬已经离开两个人几十米远了,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说道:“不了,我得回家吃饭。”

“撑死你丫的!※,”蔡建瑞又骂了一句。

天气确实挺热,刘憬也确实想去河里凉爽一下,但是身上带的东西都不能进水,尤其呼机更不能让别人看到。只好暂时压下对清凉世界殷殷渴盼。

回到家,院门是关着的,家门是锁着的;父亲去干活了,早上出发,晚上才会回来;母亲多半是去集市上买东西去了;那么今天的午饭,要么是已经做好凉了的,要么就是食材已经弄好,只等自己烧火煮水下锅了。这一点,刘憬非常清楚。

进了院,刘憬找到母亲藏好的钥匙,先回了自己的卧室,放下口袋里的袖珍本小说,查看过呼机信息,这才去了父母居住的那边。

这两间屋子刘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待上几分钟了,似乎从上了初三的那一天起,时间的情感线就变得麻木了,每天除了上学下学也只有上学下学,再没有什么事情好忙的了。一种带着几缕潮湿的久违的味道渗进了刘憬的神经,经过客厅,进入卧室,南边是砖炕,北边是两件还算时兴的家具。一件是写字台,一件是案板柜。案板柜是打开的,上面铺放着切好的面条,十几只苍蝇正忙碌地飞来飞去,也不知道想在里面找到什么宝藏。东墙上有两个一米多宽,将近两米来高的小窑;上面挂着一米多长的布帘,里面放着生活必须品。

刘憬走到案板柜前,揭开北边小窑的门帘,在里面拿了一小把洗好的韭菜、两根菠菜、一小截葱。然后用菜刀把韭菜、菠菜切成半指长的小段,葱切成半指长的细丝,收在一口碗里,倒上油盐醋酱油,就到外面的半露天厨房生火了。

火很好生,用的都是现成的木柴;水不过半瓢多点,没几分钟就煮了。

刘憬做的饭还算可口,起码在他自己看来色香味俱全。他喜欢做饭,却不喜欢别人帮忙。在他看来只有每一道工序都亲自完成,才能有一种成就感,才能有一种正把握着某种命运的欢愉。不论做出来的饭是咸是淡,是苦是辣,他都会坦然接受。他觉得这也是一种人生态度。但可叹的是,只要父母在家,他就不会亲自下厨,不论父母做的饭菜多么得不合胃口。

吃过午饭,洗了锅碗,刘憬用凉水从头到脚地浇了几回,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出发上学。

现在还很早,还不到下午一点,路上的行人不多,尽管今天附近有集市可逛,但是并没有几个人愿意顶着这么大个太阳去买东西。要去也要到下午凉快一些的时候。

路面很高,距离河岸有两米多,距离水面有三米多;两岸的垂柳虽然都在路边种着,但已长得很高,长长的柳条,密密的叶子,为路人洒下了一路美好清凉。

刘憬走得不是很快,一路神思飘渺,尽情欣赏着沿途风景。不论是缠绵柳条,不论是来往路人,不论是河中嬉戏的少年,还是逐渐被现代化建筑侵蚀的古老房屋,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讲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奇妙色彩。

距离学校还有一里左右路程的时候,路上终于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同学,似乎是到了上学的时候了。

校园下的河水里,校园下的泉眼里,无数男女同学正在嬉闹,就连城里的人也不辞辛苦来享受这份清凉的乐趣。十几个只穿着裤头的男生,站在一丈多高的桥上,咚咚地往河里跳。时不时就有人因没有准备好被一把推到河里,扬声大骂。在泉眼那边,则会时不时传出几声惊喜的尖叫,那是城里的人捉到了小鱼小虾,正在兴奋劳动的果实。这时大家就会用看着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就像他们嘲笑村里人没有见识一样,大家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鄙夷。这种种情况总会不经意间蹦进刘憬的意识里,对这一切,他早已司空见惯,但却从不厌烦,因为每一次的遇见,他都能用一种新鲜的感觉来品味。

不过,相对于这些,刘憬倒是更喜欢校园的林荫道。只要走在鲜花盛开的合欢树下,他就会瞬间陷入忘我般的遐思里。

一路清凉,一路幽香,学生还不多的校园里有着一种久违的宁静。不过,大部分教室的门已经开了,1082班同样。只是教室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似乎门只是为了开而开,而不是为了学习而开。

独自一人走进空阔的教室里,刘憬的思绪突然有些空白,边该干点什么都不知道了。走上讲台,拿起一只粉笔,面对了黑板,想写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一连几次,刘憬突然笑了,他觉得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掏空了他的人生,一种空谷幽兰般的寂静应时侵尽了他的意识。但是这一刻,他的意识里却出现了一个硕大无朋的问号:“我活着吗?”

“哟,来得这么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张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刘憬缓缓地转过身,一脸木然地看着她,半晌才不明所以地问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