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主宅离市区远,建在半山腰上,方圆几百米就这一户人家,却铺了一条平坦公路直通山下。

山路曲折多弯,加上天色已黑,沈乔打着近光灯也不得不放慢速度。

挟裹着雪粒子的风吹进来,刺得人侧脸生疼。

关上车窗,打开广播,沙哑的女声悠悠地哼唱着曲调,平实地没有起伏。

沈乔腾出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那边嘟嘟声刚响了两声,倏地,一道黑影从山路中央一掠而过,竟似笔直地朝着车头横冲直撞而来。那东西罩在灯光下,模模糊糊一团,隐约看得出是只野猫,沈乔心下一惊,猛踩刹车。雨雪天路滑,刺耳的摩擦声过后,车子还是滑出老长一段距离,车轮深深地陷进了路边的泥地里。

车体倾斜着,沈乔喘了几口气,狂跳的心脏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她摁掉通话,打开车门,皱着眉下车看情况。

刚刚那只黑猫已经不见踪影了,然而她的车却遭了殃。这条路的路基面高,两侧又不设护栏,车子开到路边泥地里,光凭她一个人是没办法把车开回正途上的。

真晦气。每次见到那家人,她都得倒霉个几次。

沈乔低骂了一句,直接打给了拖车公司,报了位置,然后就坐回车子里等救援人员来。

她调高了音量,平妥稳实的低音哼唱后,那女声突然爆发出充满了穿透力的高音,慷慨激昂的旋律节奏感极强,配合着电子吉他的背景乐,霎时充斥了整个狭小而滞闷的空间,听得沈乔头皮微微发麻。

她就这样抱着胸,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隆的车响传来,是拖车公司的人来了。

沈乔打开车门:“大年初三地还要出来跑一趟,麻烦你们了。”

长了一张憨厚笑脸的中年男人摆摆手:“不麻烦,来我看看你这车,就陷到地里了是吗?”

“嗯,我家里还有小孩等着,急着赶回去,能不能稍微快点?”

“没问题,这小事。”

“谢谢。”

沈乔走到路边一棵树边,靠着树干,刚掏出手机,就接到了隔壁家李阿姨的电话。

沈乔:“喂,李阿姨……对我马上就回去了,麻烦你多照顾一下碌碌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谢谢。”

挂断电话,她缓缓地出了口气。

情况比她想的要糟,拖钩勾着车头把车往外拖,一时半会儿竟然拖不出来。沈乔看了看时间,也许是她看起来有些心焦,那憨厚的中年大叔抹着汗跟她说:“小姑娘,要不你先回家吧,这车待会我们给你开回家去,你留个地址就成。”

沈乔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半山腰上哪儿打得到车,光靠两条腿的话走到家都天亮了。

就在这时,两束明晃晃的灯光从远处照过来,沈乔马上走到路边,招手拦车,想请求车主载自己到山脚下好打车的地方。

那辆几乎融入夜色的黑色车子稳稳地在她面前停下来,像鬼魅一样,声响极小。

近在眼前,沈乔认出这是辆纯黑系迈巴赫。

座驾如此奢华,车主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沈乔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山上就一户沈家,现在会从山上下来的,除了沈家的人,就是今天来做客的了。

车窗缓缓摇下,车内灯光亮起,笼罩在那张俊朗逼人,却在夜色烘托下显出几分冷淡漠然的脸上。

然而下一秒,男人就微挑起唇角,露出个笑来:“沈小姐?”

沈乔其实不认识他,进门时,她只是往那边飘了一眼,目光没有落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她直奔主题:“你好,请问能不能麻烦你,让我搭个便车,只需要到山下能打到车的地方就可以了。”

季远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瞥了眼前方那辆遭殃的车子,没多思索,笑着说:“当然没问题。”

沈乔把车钥匙和家庭住址报给中年大叔,然后打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

“谢谢……先生。”

季远似笑非笑地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我们刚刚在你家里见过。我姓季。”

沈乔略觉尴尬:“季先生。”

“你也可以叫我名字。”季远似乎停顿了一下,“我叫季远。”

沈乔听到这个名字,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季远笑:“怎么,你认识我?”

沈乔:“谈不上认识,但对季先生的名字还是有所耳闻。”

季远这个名字沈乔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无数次,尤其是近几年,这位过去二十几年都无人知晓的季家长子突然锋芒毕露,势头大好。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甚至隐隐有盖过其父季文杰的趋势,沈乔虽然从不关心商场上的事情,但是由于职业与上流社会阶层的人群有一定关系,所以时常在同事口中听到他的事迹,那一条条地罗列剖析出来,没有人不叹一声后生可畏。

只不过他从不接受节目和记者采访,没露过脸,所以刚刚一打照面,沈乔没有认出来。

原本以为只是个寻常的富家少爷,却没想到是季远。

沈乔不再说话。这样的人牵扯太多,权势阴谋、家族势力。她不想过多交谈。

季远也没有主动打开话题的念头,车厢里这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