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好半天,手里拿着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忽然忆起她重生后的这段时日,她做了很多很多的事,现在想起来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历历在目。

前世的苦痛与绝望,直到现在还是缠着她不肯放的梦魇。她以为前世会落得那般惨的下场,会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全都是因为她自己的无能与蠢笨,甚至更多的是轻信了小人。

可是今生,她不信了小人,现在有了能力,也不再蠢笨。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保不住江离的性命呢?前世她就欠他一条命,今生又欠他一条命,自己欠他的,到底何时才能还清呢?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觉得自己好疲惫好疲惫,甚至蚀骨毒毒发时,被病痛折磨的云珩,也从来没有这般疲惫。她好像好好的歇息,好好的睡一觉,将这些不愉快的,难过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可是,她哪里能啊。过段时日瘟疫爆发,她又要去“和亲”,在之后攻打齐国时,她不可能全然不操心,要知道眼下凡是要出兵打仗,主帅必定是云明皓,副帅则是秦璟煜。

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别说歇息了,就是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的。眼下乔珏回了府,苏绮乐和云漪阳若是知道此事一定急不可耐地要回府,她不敢保证乔珏就一定可以料理好此事,所以她必须亲自来才能放心。

就在云珩思量之际,屋门忽然被重重推开,云明皓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外面,不远处站了些丫鬟,只敢远远瞧上一眼,根本不敢靠前。云明皓迈进了屋内后,便抬手将屋门给甩上了,因为力道过大,发出巨大的声响,若不是云珩屋子的门用的是上好的木材,这会儿估计已经可以做柴火烧了。

“父亲。”云珩放下了书,起身福了福身,收起方才脸上的难过,面上平和地说道。

云明皓双手捏拳似乎是在隐忍着胸腔里的怒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这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父亲,那么在你危难的时候,为什么不肯找父亲呢?云家的确有些在风口浪尖上,但是百年世家,岂是一件事就可覆灭的?”

“云家给珩儿的太多太多了,不管是金钱地位还是荣耀,已经是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了。珩儿实在是不想再去向云家索取什么了。”云珩垂下眸子,面色上尽是愧疚与无奈。

“索取?你是为父最宠爱的女儿,保护你是为父应该做的事,你怎么能说是索取呢?”云明皓上前几步,蹙着剑眉,语气中尽是不解。

“若是为云家出力也就罢了,可是今日珩儿铤而走险要去做的事,是去保住一个人的性命,此人救过珩儿的性命,所以珩儿不想让他死。”云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细听过去竟有几分哽咽。

“可是他杀了很多的人,在很多人的眼里他是十恶不赦,该死的。”云明皓来时的怒火,早就被云珩如此可怜兮兮地模样被浇灭了。

“对。”云珩点了点头,并不否决云明皓的话,“他的确十恶不赦,他杀了很多人。可是父亲,就当是珩儿自私一次吧。他对珩儿很好,那就是很好,他本可以逃走,却选择了一死,来证明珩

儿的清白,如此为人,珩儿必得保他。可是费尽心机,也没能保住他的性命。”说到此,云珩忽然抬起头,眼底泛着点点泪光,声音哽咽道:“父亲,珩儿是不是很没用?”

“既然你想尽办法想去保他,他还是死了,那就足以说明他命数如此,是反抗不了的。虽然父亲不信命,但是父亲相信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不管怎么说,他都杀了太多太多的人了,也该偿命的。既然是该偿命的,那跟你是没有关系的,所以不要自责了。”云明皓揉了揉云珩的发丝,柔声安慰道。

云珩闻言,只得点了点头,乖巧地靠在了云明皓的肩头上抽泣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当她在一旁擦干眼泪,眉眼渐渐带笑的时候,忽然忆起一件事,随即轻笑道:“早些时候就想着给父亲寻个夫人了,今儿可算是带回家了。”

“你这孩子,寻什么夫人?拿为父取乐不是?为父都说了不会再娶的。”云明皓闻言,面上登时垮了几分,若非平日里宠爱云珩,这会儿估计都要恼了。

“此女子模样生的绝色,父亲见了应当会喜欢的。”云珩抿唇轻笑着说道,她早就算好了乔珏的洗澡时间,这会儿乔珏估计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可别开这等子玩笑了,这些时日咸阳事儿多,为父哪有心情另娶夫人,况且为父夫人之位不会再有旁人了,你这小丫头可别乱折腾了。”提及乔珏,云明皓眼底的落寞与难过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说话间,屋外已经站了一个女子了,云珩见此便不应云明皓的话,反倒对那屋外女子说道:“进来吧。”

屋外的女子并没有干脆的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不知她在思量着什么,回忆着什么,亦或者是不敢面对云明皓。

磨蹭了良久,那屋子终于缓缓推门而入,而她推开门,能瞧见她脸的一瞬间,云明皓面上的表情瞬间僵在了那里,甚至连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眼下云明皓双眸中泛着隐隐的泪光,那或许是隐忍了十多年的思念泪水,他到底有多爱这个女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十多年了,闲暇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她来,夜里还是会梦到最初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