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的周末,在柳芸的依依不舍中,容华拎着包包驾着她的黑色玛莎拉蒂离开了家,但她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转头去了商业街街尾的地下拳击场。今天在那里,有一场黑市拳击赛,前三名的奖金颇厚,看得容华心动不已。

这段时间来,因为帮严三爷运了不少军火,干掉了一部分敌对势力,当东大街在京城做大的同时,容华的腰包也鼓了不少。但这也不能停止她对金钱的追求,她并不热爱金钱,但她明白,缺少金钱将会使她笼络势力的进度举步维艰。

这次拳击赛,并没有东西两大街之间的纷争,所以严庆东也没有出席。

这条商业街并不是高级商业街,它售卖的都是中低档的东西,所以到了街尾的时候,环境已经破落不堪,到处都是包装纸,水果皮,灰黑的垃圾箱里散发着阵阵恶臭,这里乱得就好像天空都不再纯净。然而,当容华抬起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她发现,天空依然是湛蓝的,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它不管地上如何肮脏,只一味地保持着自己的纯白。

地下拳击场建在一幢破旧的商品房楼下,容华熟门熟路地绕过楼房,来到了后门旁的停车场。毫无意外的,这不小的停车场中,却能看到几辆名车。

她刚刚将车子挺好,就看到了隔着三辆车的地方,并排着两辆名车,其中一辆正是蓝赫的车子。

现在正是九月初旬,不知不觉间,女孩已经在学校里,从夏季走到了秋季。京城的秋季很短促,但却不会让人忽视。停车场在一片槐树下,这块地被打扫得很干净,路人匆匆而过时,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午后的阳光细碎地洒在地上,娇俏得彷如弹奏着钢琴的手指跳跃着一种静谧的旋律。

看管停车场的是一个年过八旬的怪老头,他穿着灰蓝色的长袍,头发花白悉数,皱巴巴的手里拿着一根香烟,靠坐在一张椅子上,时而抽一口烟。他身边放着一个曲奇饼的饼干铁盒,铁盒里大多都是百元大钞,这是来拳击场的车主付的看车费。

说他是个怪老头,那是因为,他几乎一整天都不怎么说话,面部表情僵硬得好像快要入土,哪怕有人过来问路,他都不会搭理,除非那人的态度极好,又不是道上的人,他才会用下巴指一指,或者说两三个字。

听严三爷说,这老头儿以前的本事可不小,可以说是横扫京城黑道,但不知为何晚年却有些落魄。

落魄吗?容华可不觉得。如果他壮年时真的横扫黑道,那仇家一定不少,为什么他还会安然无恙呢?而且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一丝不敢怠慢。

“林伯,下午好啊。”容华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老头的身边,她也是从三爷那里得知他的姓氏的。

林伯一如既往没有搭理容华,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给她,只是垂着眼皮看着手里的烟。但容华一靠近,他就皱紧了眉头,掐灭了刚刚点起来的香烟,用干枯的右手挥了挥,散去了空气中的烟味。

容华见此,嘿嘿一笑,就像一只偷腥的小猫,她其实很喜欢这个面冷心热的怪老头。放下一张一百元以后,她说了句“林伯,少抽烟吧,对身体不好。”后,转身就走,她知道这小老头不习惯别人关心他,所以也不多说。

林伯自然没有理睬容华,他只是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良久,沉沉地出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怎样绝望的落寞。他抬起头看着前面走得欢快的小丫头,竟然开了口:“好丫头,再别来这种地方了。”

这不是林伯第一次和她说话,但却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容华对此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惊讶,不过心底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开心。她转过头,笑眯眯地说道:“可是丫头喜欢这种地方。”

林伯冷哼了一声,吐了四个字:“不知好歹。”

容华吐吐小舌头,挥挥手走进了昏暗的地下通道。

女孩娇美的身影消失在地下楼梯口以后,一个头发有些花白,但容颜还是比较年轻的男人从楼房的一侧阴影处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根鹰头拐杖,步履轻盈地走到了林伯身边。

“你看,她的确适合勾心斗角的世界,让她回到楚家,一定会是个正确的决定。”楚承希,这个跺一跺脚就能让华夏国,甚至整个古武四岛都震一震的人物,竟然出现在了这样一个肮脏狭小的地方。

林伯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热气,枯枝一般的手掌滑过了饼干盒,从里面拿出了那一张容华放进去的百元纸钞。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另一边放着的一个紫檀木做成的盒子,盒子里躺着零星的几只用百元钞做成的小青蛙。

他将手里的钱放入了紫檀木盒中,然后砰一声盖了起来,挡住了楚承希还欲再看的视线。他扭头说道:“她还只是个丫头,她并不喜欢勾心斗角,她只是喜勇好斗罢了,你小时候,不也这样吗?”

“可是她和我不一样!”楚承希竟然失去了在人前稳重的模样,他激动得像个轻狂少年。他快走几步靠近了林伯,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沉声道:“她和你,和四弟才是一样的!她是年仅十八周岁就爆发了一段内劲的天才!她是楚家三代唯一一个有资格修炼楚家至高心法的人!”

楚承希这几个月并不是没有出现在容华面前,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一个月前,他才从林伯这里确定了,原来容华真的和她祖父一样,拥有先天内劲。

先天内劲指的是一个人的内劲初次爆发时,便已经拥有一段内劲,而且只要用对功法,加上一定的后天努力,突破九段内劲,进军十段内劲大关绝不是问题。这种拥有先天内劲的人通常被人称为武学鬼才,准先天武者。然而,这种鬼才哪怕是在古武四岛,也是少之又少,别的家族自是不用说,几乎一个都不会有。

楚家之所以能常年屹立于古武四岛,千年不衰,就是因为他们拥有这样的鬼才,而这些人中往往会有一个人成为下任家主,除非他们自己主动放弃这个资格。楚家作为古武四岛曾经的第一大家族,如今的第二家族,它所拥有的内功心法甚多,但最高心法却只有一部,这一部心法名叫通天录,是专门给像容华这种准先天武者准备的。

因为地球上的灵气日益减少,能突破十段内劲成为先天武者的人几乎已经绝迹,所以知道准先天武者的人也是极少的。至少就古武四岛来说,清楚这事情的人,不超过三十人。也因此,很多人对于准先天武者,多称之为鬼才,以为他们只是天赋比常人更卓绝罢了。

“那又如何?”林伯靠在了椅背上,他换了一根新烟夹在了手中,说道:“我也是准先天,我也修炼了通天录,可如今呢?看看我这幅鬼样子,可以想象当年我的意气风发吗?还有她的父亲,难道就不是准先天吗?还不是被人炸死在了军部后山?”

“那是他咎由自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是他背叛了家族,出卖了家族秘密,让我们堂堂的第一世家现如今却只能屈居第二!”楚承希的确喜欢容华,可这也不能说他就原谅了她的父亲。

林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等四弟出关,容华她就必须回去,那是四弟唯一的孙女,他不可能放任她流落在外。”楚承希知道自己的口气重了,便缓和了语气。但他却忘记了,容华是家主楚承林唯一的孙女,那容华的父亲,又何尝不是楚承林唯一的儿子?等楚承林出关,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被炸死的,到底会出现怎样的境况呢?又有多少人要为他的儿子陪葬呢?

“我似乎预见到了一场腥风血雨。”林伯看着楚承希离开的背影,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不管外边如何,容华通过了昏暗的通道后,就走进了拳击场的后门。

一个光头大汗早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容华走过来,便忙将大门敞得更开了。

“阿南,比试已经开始了吧。”容华走进门,和阿南一起走进了更衣室。拳击场的更衣室是男女共用的,但有隔间,在里面大家也都安分,所以女人不怕走光,更不用担心有人意图不轨。不过容华还是接受不了这种事情,所以一早就已经换好了运动衫。

更衣室里,一个个男人打着赤膊,大喇喇地换着衣服,很多人甚至连一件汗衫都不穿,露出颜色暗沉的肌肉就直接上场。

容华是陪着阿南来更衣室的,他为了在门口等自己,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两人刚刚走进门,一个黑发男人正好脱下了他的T恤,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汗衫,他看见阿南,忙打了个招呼,看见阿南背后的容华,又吹了声口哨:“嘿南哥!好正点的妞儿,南哥威武。”

容华今天穿着粉色的连帽休闲衫,下面是一条藏蓝色的运动裤,穿着小碎花图案的板鞋,小清新的穿衣风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姑娘。这样的女孩子出现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无疑是一件极奇怪的事情。

“猴子你正紧点,她只是我朋友。”阿南皱了皱眉,轻骂了他一句,看起来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猴子看阿南的态度,忙端正了态度,不过还是有些油腔滑调:“啊,原来是南哥的朋友,那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是大嫂呢。你好啊,我叫猴子。”他的头发很短,脑侧的头发都被剃干净了。

“你好猴子,我叫楚容。”容华点了点头,刚刚自我介绍完,她就发现更衣室内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有的惊讶,有的好奇,有的是探究,各种眼神汇集在一起。她在心底撇嘴,这反应,怎么就像是她在一群军人里面说一句——“我是楚容华”一样有奇效。

随即,她又喜滋滋地想,难道楚容这个名字已经如此有名气了吗?

“楚容?那个楚容?”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隔间的门后面传出来,下一秒,一个波涛汹涌的黑皮肤女人就走了出来,她穿着红色的紧身无袖衫,将她高挑的身材凸显了出来,两条赤(和谐)裸的美腿暴露在空气中,夺去了不少男人的目光。

容华轻笑道:“你觉得是哪个楚容?”说完,她就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这个女人的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她靠近自己的时候,完全是在俯视自己,这种感觉,可不怎么美妙。

那女人走出门后就看清了容华的脸,她愣了愣,没想到那个黑市第一赛车手会有这样一张纯真美好的脸孔。她就好像一朵青莲,出淤泥而不染,哪怕深处黑暗,也依然拥有明亮的笑容。她本能地不喜欢这样的女孩,总觉得在这种女孩面前,自己就变得好像一只过街老鼠,只能低下头自卑地逃跑。

“能是哪个楚容?当然是咱们黑市的第一赛车手,三爷手下的一员大将了,怎么,你拿下了第一赛车手的位子,现在还想来闯一闯拳击界?拳击可不是你这种小女娃可以碰的。”女人说话的口气很讽刺,那眼神也不怎么友好。

不过容华不怎么在意,总不能人家看你不顺眼,你就要挖掉对方的眼珠子吧,这样太残暴了,她可做不了。

她不在意,不代表阿南不在意,他皱了皱眉,出声道:“何翠。”那天赵全找容华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这时候阿南和容华走得近一点,也不会招人非议,西大街的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他们还需要武力值超群的阿南为他们做事。

何翠就是这个火爆女人的名字,她见阿南这样维护容华,心里就有气,这拳击场里,谁不知道她何翠喜欢阿南,可他倒好,就是不领情!

“干嘛?说一句都不行吗?这就心疼了?别忘了,她可是东大街的人,而你是西大街的人!”何翠并不属于西大街的人,但她偶尔会帮西大街做事,这也是为了能常常看见阿南。

“阿南,换衣服。”容华伸手阻止了阿南还要说的话,让他去换衣服。她只是来玩玩,顺便拿走奖金,可不是来和女人吵架的。

阿南微微点头,走到了柜子前,脱下了外面的T恤放进了柜子里,锁上后就随意地把钥匙扔在了柜子的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