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姨娘一行人灰头土脸地抱着宋香,一路疾行,只盼不碰到其他房里的人,谁成想撞上了出门晒太阳的三房何氏。

何氏是个玲珑八面的,虽然只是一个姨娘,宋府一百多口人,没有不道她一声好儿的。

她是当今皇帝御赐给宋台铭开枝散叶的。在宫里时再复杂的人都相处过,脾气再差的主子照样伺候得挑不出一丝错,在人丁稀薄的宋府,自然左右逢源。

“心肝,这是怎么了?”何氏摸着宋香的脸道,因她在宋香身上只找到这一处干净的地方。

宋香记着丽姨娘说过三娘是个“贱妇”,便伸手胡乱地推开何氏,差点糊了何氏一脸泥巴。

丽姨娘见何氏脸色不大好,便让婆子赶紧把宋香抱回去洗干净,赔罪道:“三姐,这孩子今天掉泥塘里都成小花猫了,身上不爽利,急着回去洗澡呢。”

何氏心里稍安慰了些,脸上还要作出一副紧张的神色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都立秋了,那么小的孩子,冻着可怎么得了……”

丽姨娘恨恨道:“谁说不是呢?丫鬟婆子都是废物,那么小的孩子都看不住,不过,我那孩子也不是个痴儿,她哪儿是自己跳进泥塘里的?她是叫兰苑那个野种推下去的!”

“兰苑?”何氏比丽姨娘进府早半年,饶是她也不知道兰苑住得到底是何人,“你见着人了?”

“见到了,小丫头片子,木讷痴傻,不过……”丽姨娘回想着那个丫头,迟疑着说道,“看着倒是跟端丫头一样大……”

何氏一惊,扯过丽姨娘的手,悄声道:“这话可不能说,你看清了?”庶女跟嫡女一样大?那怎么没见谁给这位庶小姐排个号儿啊?

“十岁的丫头,可不就那么高!”丽姨娘想拉何氏一同去报仇,本来不甚确定的事情倒被她描述的板上钉钉似的。

***

此刻,宋盏正倒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兰苑以前是宋府废弃的书房,冷清灯搬进来之后,便把那些她看不懂或者没兴趣的书都丢去了柴房,冬天生火很方便。

所以,宋盏从小基本没看过什么正经书,书架上几十本江湖话本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她也曾因为看书中人快意江湖,羡慕地恳求娘亲教自己武功,却被娘亲干脆地拒绝了。

但天下又不只有娘亲一门武功可学,书上要多少有多少!

她起初抱着速成的心态,却发现话本子里面的人物,武功短时间内大增多半是因为天降奇缘,诸如落下悬崖却侥幸不死,被绝世高人传授功力;又或是偶然间得到不世出的金丹,猢狲啃桃儿般咽了,功力暴涨也是有的。

宋盏观察了一番兰苑的地形,深觉此事不可为。

又看到某本话本写到某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一夕之间成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便急急翻到魔头临死的那一折,只见他嘴角溢血,缓缓道出神功秘诀:“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宋盏还颠颠儿地跑去问娘亲,“自宫是什么意思?”

从来八风不动的娘亲,倏然红透了耳朵根儿,恼羞成怒地夺过宋盏那本心爱的话本喂了炭盆。

宋盏无计可施,终于相信练武这件事,需要稳扎稳打。

秉持着这种精神,她坚持不懈地根据某本书里的描述苦练基本功,而倒挂晾衣绳就是其中一项,每日必练。

要说一脉相承,在冷清灯和宋盏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两人如出一辙的不着四六。

冷清灯就这么瞧着宋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走的还是村头卖艺的路子,全是些花把式,竟也一言不提,由着她念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口诀,只要不危及性命都无所谓。

如此瞎练一通,竟有一年之久了。

***

却说何氏跟着丽姨娘,一行人鬼鬼祟祟又来到了兰苑。

何氏扫了一眼这里,满地落叶,枯池废院,啧,真是个闹心的地方。

“三姐,你看。”两人巴着院门望,何氏循着丽姨娘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晾衣绳上没有衣服,却倒挂了一个瘦弱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