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雪花有一朵没一朵的飘了起来,在廊外当值的粗使婆子被冻得直跺脚,她来来回回的走,期望能保留住浑身不断散发的热意。

主人家不高兴了,下人不得遭殃?想着往年这个时候早坐在暖暖的屋里,和几个婆子喝茶嗑瓜子了。就是当值也有新棉衣穿,不至于被冻成这样。粗使婆子心里也腹诽起了主子,二少爷不懂事恼了主母,他没吃半点苦,罪过全让她们这些下人来受了。

一个提着小篮子的婢女经过,她看着老婆子的样子,停下来招呼道:“戚婆子你怎么还在这候着?咱们院子少夫人发了话,这几晚大伙不用当值了,早点锁了院门各自歇息去。”

粗使婆子僵着一张脸强笑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想是管事姑姑吩咐的时候,我没听清,倒让秋红姑娘看笑话了,你这是上哪去?”

“我还能上哪去?自然是给少夫人办差。”秋红比了比手里的篮子,但具体是办什么差事,她却没吐露半点。

“那你快去,可别为了我这老婆子耽误了。”粗使婆子识趣地说。

“你快回屋去,年纪大了别冻坏了。”秋红说着提脚欲走。

“哎!谢谢秋红姑娘了,你和少夫人都一样,心善着呢。”婆子哆哆嗦嗦谄笑道,她选择性的忘了云氏当家,以往她们还对苏凝阳奉阴违的事情。能让她得了实惠就是好主子,有了吩咐她就照办。

“我可不能跟少夫人相比。”秋红笑着摇了摇头,她来了些时日已将苏凝的脾性摸透,知道只要做好份内事,偶尔偷个小懒苏凝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譬如小小这样爱耍小聪明的婢子,苏凝却不喜欢,有个啥事小小这个耳报神就要通知老子娘,然后直接传到的云氏的耳中。渐渐的苏凝把事情都交给了秋红,不再让小小沾手了。秋红受了倚重,丈夫也是一直跟在宋子期身边的,她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看到廊外的粗使婆子她却心有戚戚然。宋家这样的地主家,说白了还是乡下人的思维,做下人的可不管给你养老,做活要做到再也干不动的那一天。一辈子为奴为婢下去,子孙生了下来就是家生子,过得好不好,全凭主子一句话。

秋红深吸了一口气,湿冷的空气让她浑身一激灵,人立刻就清醒了。她失笑,好好跟着少夫人,以后也做个管事娘子,即使临老了,也能在主子面前有份微薄的体面。少夫人是个好主子,她运道差不多哪里去,自己瞎想这些又有啥用?贫苦的良家子,有个天灾**,还不是要自卖自身以期活口吗?

疾步穿过走廊到了厨房,秋红给守在灶火边上的烧火丫头两个大钱,让她帮衬着做份暖身的汤来。

宋子期到了家门口被人截了,他们交谈几句就跟人走了,只和苏凝说他出去一会再回来。苏凝见又飘雪了,怕丈夫夜归冻着,就让秋红到厨房做一份热汤,做好后放房里小炉子煨上,等宋子期到了屋就让他暖身子。

和烧火丫头一样看着火,秋红也坐到灶火边上,没大一会儿,浑身就暖洋洋的了。看汤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小火再熬一会就可以起锅了。秋红用手支撑着下颚,默记着苏凝交代的熬汤步骤,一一对照,待觉得一步不差才安心了。秋红和烧火丫头你来我往的闲扯几句,可惜两人说来说去不到一个点上。

也怪云氏多事,她听了苏凝常常亲自给宋子期洗手作羹汤,阴阳怪气的把苏凝训了一顿,说她是好好的少夫人不做,竟想着做厨娘去了。让她以后收敛点,不要把小门小户的脾性带到宋家来。

听了这话苏凝就再也没上过厨房,她也对婆婆冷了心,云氏如何刁难,她都能一笑而过,但暗指她的双亲,她就不能忍受了。苏凝不再费心想着重新去讨婆婆喜欢,免得丈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云氏再寻她的错处,她就微笑着点头应是,弄到最后云氏自己觉得没意思。

一段时日下来,婆媳两人也只能算维持面上的平和。秋红看在眼里,恐怕也只有大少爷还以为两人是和和睦睦的,男人粗心起来,真是马虎得可怕。

好好的和少夫人回娘家,到了家门口却不明不白的跟个小丫头走了。话里也没交代清楚,听说那小丫头还和青山在门口拉扯了一阵,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少夫人把青山喊过去问话,不知是否问出什么没有?

“少夫人,那小丫头名叫莺儿,是少爷奶娘的女儿,以前在和她娘在少爷院里当差。他们离了宋家也有几年光景了,今天她忽然找上门来,我也觉着奇怪。”青山苦着脸,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少夫人平时温柔和气,但收了笑容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骤然一转变,让人不禁从心里发怵。

“既然是夫君的奶娘,怎么会离了宋家?”苏凝继续问道。

“这……”青山迟疑,“说出来不太好听,好像是奶娘的男人犯了事,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把他们一家都赶了出去。”

既然是犯了事,也该把人交到牙行打发了才是,怎会单单赶出去就了事了?苏凝沉吟片刻,说:“可是今天我看夫君和那莺儿熟稔的样子,不像是几年没见。你可知当时她家是犯了什么事才被赶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