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令辰吃了午饭就走了,凌芸需在家安胎,没能前去。不过把轩哥儿带了去。按凌芸的说法就是,男孩儿还是带在父亲身边最好。

官老太太舍不得儿子,但为了儿子的仕途,也只能忍痛放儿子离去,精神就有些厌厌的,武夫人就携着凌芸前去开导她。

虽然武夫人巴不得老太婆早早死了好,但若是现在就死了,女婿就得解职丁忧。官令宸今年三十有五,官场上,这种年龄要资历有资历,要年龄有年龄,正是仕途上升的大好势头,正需一股作气。若是让丁忧给耽误掉,绝对会悔青一肚子的肠子。

凌芸前去开导官老太太去了,自然没功夫陪客人。而招呼客人的任务,又落到了徐璐和官令菲身上。

今日的官令菲似乎想通了似的,招呼起客人来,比她更热情,更周到。

徐璐也落得轻松,自己退回厅堂享受服侍去了。

官老太太那边的亲戚正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这点徐璐还是清楚的,大概是听说了自己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心里好奇罢。不过也只是暗中议论下罢了,倒不至于当面鼓地说将出来,

当然也有人笑问徐璐:“怎的没有带小公子出来?”

徐璐说:“孩子太小,又顽皮,怕冲撞了客人,便没有带过来。”

“听说小公子还是圣上亲自赐的名,请恕我孤漏寡闻,不知小公子赐的是什么名字。”

“就一个澈字。”

“唉呀,澈字好咧,清澈,澄澈,那可是个好名字的。小公子可真有福气。”

看这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徐璐也就笑了起来:“是圣上抬爱罢了,当不起您的廖赞。”

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斌哥儿兴冲冲地从外头进来,四处张望着,没能发现自己的母亲,便扑到徐璐这儿来:“舅妈,娘亲呢?”

徐璐说:“你祖母病了,你娘正在照顾你祖母呢。”

斌哥儿就说:“那我就去看看祖母。”

徐璐赶紧拉着他:“回来,你祖母有娘亲服侍就好了,你好生招待你的那些小伙伴便是。”

“可是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娘亲。”

“什么好消息,可以与舅妈分享不?”

斌哥儿犹豫了会,看徐璐一脸温柔的笑意,就垫起脚,在徐璐耳边轻声道:“刚才爹爹起程之前,姑父把外祖父赏给轩哥的玉佩还给了轩哥。”

果然是一件好事。

“轩哥很想要,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姑父铁了心要给,轩哥就接下了。”想来那齐烨身为读书人,起码的脸面还是要的。只是,平白失去了名贵的珊瑚玉佩,又还让妻子把大舅兄给得罪了,这笔买卖,着实肉痛。

“轩哥儿临走前,要我把这事儿告诉给祖母和姑姑。不过祖母年纪大了,还是算了,只告诉给姑姑得了。”

徐璐愕然,看着斌哥儿秀气的脸蛋儿,小家伙才几岁呀,居然如此腹黑,日后长大了还了得?

正想着,官令菲进来了。

斌哥儿立马扬起大大的笑脸,显摆似地把走过去,高声笑道:“姑姑,这是外祖母给我亲自做的衣服,姑姑瞧瞧,可好看?”

官令菲刚才招呼了一群客人,还是颇有收获的,也认识了好些有身份地位的女眷,正步在云端,如今见什么都顺眼,微扫了斌哥儿那身姜黄色绣双喜直缀,像模像样地配了嵌玉红宝石的腰带,腰间还垂着枚压袍玉佩,和豆绿色宫绦,垂着个小小的玉葫芦,及一枚鹅黄色的南瓜造型的荷包,好一副贵气公子哥的打扮。

官令菲双眼一亮,斌哥儿皮肤白皙,人又生得秀气,这副打扮下来,越发有世家公子的派头,贵气逼人。

“好看,斌哥儿这身派头,简直快要赶上那些世家勋贵子弟了。”官令菲由衷夸赞着,犹在心里想,自己回去后也给儿子这么打扮。

斌哥儿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又摆弄了玉佩,说:“以前都是穿娘亲做的褂子,如今这么穿,好看是好看,却不怎么方便。生怕把衣裳弄脏了,稍稍弯下腰就要弄脏下摆呢,还有这玉佩,万一系得不牢,掉了怎么办?这可是轩哥临走前亲自交给我的,可不能弄丢了。”

洁白的玉佩躺在斌哥儿微胖却又白嫩的手心上。

官令菲也瞧到了玉佩,目光一缩,脸色大变:“这玉佩怎的在你手上?”

斌哥儿说:“这是轩哥临走前给我的。说是姑父还给他的,还对爹爹说,大表弟不懂事,看什么东西都眼热,眼皮子忒浅,还要爹爹不要放心上。”

徐璐好整以暇地欣赏官令菲大变的脸色,捂着唇,偷偷地乐着。

难怪上有极品婆婆,下有极品小姑子,凌芸依然不怎么放心上,敢情这些小家伙小小年纪,战斗力就这么强,凌芸着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官令菲饱受打击,可又还要维持着面上的风度,只可惜诚府又不够深厚,看起来极外的扭曲。

徐璐心情大好。

到了下午,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毕竟官老太太病下,官令宸又起程离去,女主人又身怀六甲,再继续呆着未免扰人。

官老太太那群亲戚也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徐璐按着凌芸的吩咐,亲切地送了他们出去。

后来徐璐也去看望了官老太太。

官老太太也不算病,只是长年与唯一的儿子聚少离多,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加上年纪又大,一时间悲从中来,就有些难过而引发的失落。经过武夫人的安慰,人也缓了过来。看着凌芸怀着大肚子依然给自己张罗着,又想着这些年来,自儿子娶了凌氏后,家里家外,就再也没有让她操心过了。这凌氏虽然曾嫁过一次,但出身显赫,也不嫌弃儿子半张脸的疤痕,又还给官家留了后,如此一想,心也就软了,对凌芸也就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让凌芸去休息,千万别累着自己。

武夫人欣慰不已,觉得人心都还是肉长的。还私下里对凌芸说:“对你婆母好一些吧,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

只是,很快,武夫人又收回了对官老太太的好感。

官令菲趁客人走后,向官老太太诉苦去了,说斌哥儿小小年纪,居然抢儿子的东西。

官老太太一听,立马坐起身来,把斌哥儿叫了去,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斌哥儿斥责了一通。

斌哥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齐烨也来看望老太太了。就听到斌哥儿惊天动地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哭声,一番询问,自然是勃然大怒。当着岳母的面,就对妻子怒喝道:“胡闹。究竟还要脸不要?身为姑姑居然抢侄儿的东西,末了还冤枉自己的侄子?你这样的人,也配为人长辈?我都替你臊死了。”

然后又蹲下身来安慰斌哥儿。

只是斌哥儿受的委屈实在太大了,一直哭,哭得伤伤心心,一边哭,还一边说着前因后果,直把齐烨臊得无地自容。

偏偏,得到消息的武夫人凌芸也赶了过来。刚开始齐烨还想替妻子捂着,但架不住斌哥儿口齿伶俐地说起了前来,武夫人大怒道:“怪不得我和侯爷还有他舅舅送给外孙的礼物,总是没过几天就不见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好好,官家姑奶奶果然好本事。”

凌芸悲忿地呼道:“姑奶奶,自我嫁到官家,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留你一份。你,你如今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抢,干脆你把官家的东西全搬到你们齐家得了。”然后就捂脸哭着出去了。

斌哥儿左看右看,又嚎了起来,被杨嬷嬷哄走了。

武夫人和徐璐也板着脸奔了出去。

她们三人出了寿安堂,拐了个弯,沿着外边墙角,摸到了老太太呆的地方,只见齐烨声音冷厉:“……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岳母,官氏这样的禀性,不但丢齐家的脸,还丢官家的脸,您非但不管,反而助纣为孽。您这么做,又对得住大舅兄大舅母,对得住自己的亲孙儿?”然后气如斗牛地离去了。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官令菲的哭声。

官老太太也委屈地哭道:“我这么做,还不是心疼菲儿。看你们夫妻俩日子过得艰难,这才想办法帮你们,怎的就还成了我的错了?”

徐璐撇唇,果然天下父母心,心疼过得不好的女儿,就对过得好的儿子孙子劫富济贫。

官令菲怨恨地道:“都是那凌氏,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她娘家什么没有,金山银山都积得烂了,都不肯给玉哥儿一个。玉哥儿好歹还是她的侄儿呀。”

官老太太说:“就是,这样的媳妇娶回来又有什么意思?手指头拢得那样紧,半分好处都得不到。亏我刚才还夸她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