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层认知,一些曾讥笑过陈氏的妇人也松了口气,又继续倒了陈氏不少事儿。

“这位陈氏,其母是永忠伯府四房闺女,其父是天启十一年的两榜进士。出身普通,却娶了陈氏的母亲,然后靠着永忠伯府,一路平步青云。不过自从永忠伯府日渐式微,已没法子再助陈氏的父亲腾飞,几年过去了,仍是工部郎中。这陈氏的父亲眼见升迁无望,就广纳妾室。呵,一个穷进士出身,靠着老婆岳家才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岳家失势了,就另露嘴脸,不但广纳妾室,还与岳家毁婚,退了自己闺女与岳家的婚约,另嫁威国公府顾家。可惜,以陈家的身份地位,也只能嫁给顾家的姻亲。不过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陈氏的父亲没能升官,却靠着钱家的余威,揽了些生意来做。日子还算不错,真真是居安思淫。如今陈氏已有两个庶弟三个庶妹了。听说陈家又有两个姨娘肚子已显怀了。”

涉及别人家的八卦,一群女人那真是如打了鸡血似的激动。

又有一位妇人道:“别人是先苦后甜,她却是先甜后苦。以前永忠伯府强盛时期,比真正的名门贵女还要嚣张。可惜,好日子不长久,这才几年功夫呀,就成现在这样了。”

杨氏说:“钱家夫人与威国公夫人是表姐妹。钱老爷子是户部侍郎,位高权重。陈氏嫁的是钱夫人的儿子,不过却是个五毒俱全的纨绔子。经常让钱大人收拾,偏钱夫人又护得紧。陈氏在钱夫人手下讨饭吃可不容易。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我瞧不起,最主要的是,前日里,我和二嫂子约了几个闺中密友去锦绣山庄打马球。钱大奶奶也来了,还带了陈氏,以及一位表小姐。说是钱夫人娘家的表小姐,姓党,也是威国公府的表小姐。我和二嫂子不疑有他,也叫了声表妹。”说到这里,杨氏脸上带着怒容,“我和二嫂子观这位党小姐穿戴齐整,神情高傲,以为出身显贵。后来我才从钱大奶奶嘴里知道,这位党小姐,并非威国公府的表小姐,只是威国公府一位姨娘的侄女。因靠着这位党姨娘和钱夫人,日子过得不错,又因住在钱夫人家中,以表小姐称之,又让陈氏这么一捧,颇为得意,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在我和二嫂子面前大摆架子。后来让钱大奶奶这么一说,我和二嫂子,都气得惨了,把陈氏海骂了一气。陈氏还替那所谓的表小姐维护,我二嫂子那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包括我,也是爆炭脾气,哪受得了这窝囊闲气。于是我二嫂子就在马球比赛上,把陈氏打得落花流水。”

徐璐听得乍舌不已,她知道士族大家里,等级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姨娘就是姨娘,只是半个奴才,哪有把姨娘的亲戚当作正经小姐对待的。那钱夫人把自己姨娘的侄女接到府中来,浑叫一声表小姐也就罢了,居然还让钱氏带到外头去冒充正儿八经的表小姐,难怪杨氏等人要抓狂了。

以杨氏和杨二奶奶身份地位,自然是气急败坏了。

不过贵女就是贵女,高兴的时候大家其乐融融,一旦翻脸,刺起人来那是毫不留情。可以想像,当时陈氏让她们刺得有多难堪。

钟氏惊呼,“还有这等事?啧啧,看来这位钱夫人高官夫人当得顺遂了,越发的自以为是了。”言语间对钱夫人颇为不屑。

杨氏冷笑道:“那位党家小姐生得可貌美了,钱夫人把她接到钱家去,想来是有大用处的。”

钟氏恍然,“难不成,钱夫人的目标是钱大爷?”

钟氏讨厌的人,她圈子里的人也一并声讨起来,然后,徐璐又有幸听到了有关钱夫人的生平往事。

原来,钱夫人只是钱大人的继室,钱大人的元配早逝,留有一子,也就是如今的钱大公子。钱大公子出息,娶的钱大奶奶也是名门贵女。按着仕族大家的承袭规矩,将来钱家的大半产业必定交在钱大爷手上。这让有儿有女却只是继室身份的钱夫人心生危机感。因为利益之争,士族之家的继室与元配嫡子之间的矛盾,天然不可调解。偏偏钱夫人的儿子不成器,儿媳妇陈氏出身也不高,钱氏危机之下,就想了个妙计,把自己姨娘兄弟的女儿以表小姐的身份接到府里来。暗中培养,然后再恃机而动。

钱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既然党小姐生得貌美如花,有心算无心,不愁钱大爷不上勾。只要钱大爷被党小姐勾引成功,党小姐便能成为钱夫人手中的一道王牌兼钉子,进可攻,退可守。被恶心的反倒是钱大奶奶。

但凡夫妻不睦,就为外邪的入侵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据说钱大奶奶只是普通姿容,想来钱大爷上勾也是迟早的事。难怪党小姐这般的骄傲,似乎钱家将来的主母非她莫属似的。

自古以来,美人计从来都是最厉害的杀招。

徐璐戚眉道,“钱夫人这么做,钱大人就不过问?”无论是士族之家,还是世袭勋贵,长子的重要性不言而明。钱夫人这么明张目胆的算计长房,钱大人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钟氏啐道:“自古以来,有了后娘便有后爹。更何况,钱夫人生得也不差呢。”

杨氏接着说,“钱夫人做事很小心,也很有心计。就算外头都在盛传她算计元配嫡子,可人家钱大人却不这么认为呀。再加上,那党小姐也才刚进钱家,大概还没来得及行动吧。所以钱大人不知道也是有的。”

唉,又是枕边人与自己亲骨肉斗得欢,可自己却毫无察觉,依然认为妻儿和睦的经典案例。

徐璐很是无语,觉得那钱大人枉为朝廷高官。

想起凌峰曾与自己说过,公爹凌宽上头也有一个继母,当年斗得可凶。偏偏老侯爷毫无察觉,反而处处压着长子,维护继室,以至于让凌宽夫妇过了好些年憋屈日子。直至老侯爷没了,武夫人这才发威,合着凌峰把继祖母给熬死了。这其中的血和泪,简直不忍诉说。

正唏嘘时,又听到钟氏的声音,“对了,你们猜,钱夫人今儿会不会带着那位党小姐出现在方家?”

杨氏说:“不至于吧,方家是何等人家,要是被揭穿了,没脸的可是她自己呢。”

又有人恍然大悟地道:“唉呀,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那个党小姐,我也见过一回呢。上回在户部尚书府杨老太君的寿宴上,也曾见过这位呢。也就是让钱夫人带进来的,说是娘家的表小姐。”

自古勋贵不与文官交集,若非方家与凌家交好,今日徐璐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而好些文官家中的席宴,徐璐都很少参加,主要是为了避嫌。当听到这一则消息时,如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抛开以往给自己立下的“不可在人前饶舌”的规矩,忍不住开口道:“方阁老可是执六部牛耳,钱家也是六部官员之一,钱夫人肯定会来的。不止她一人前来,估计钱家女眷都会来。”

很快就有人笑了起来,“对对,钱夫人肯定会来的。如果她真带了那位表小姐来,咱们一定揭穿她。哼,看她还有何面目出现在人前。”

能说出这种话的贵女,出身应该不会比钱夫人差。徐璐忍不住看了过去,那妇人稳稳地笑道,“既然少夫人与钱二奶奶有交情,等会子人家来了,可得好生叙叙旧情才是。恰好我与钱二奶奶也有些交情,等会子就与少夫人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