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闷头抽了口烟,接着说,这个男知青死后,寨子里就开始出事了,闹鬼。

那个男知青平时喜欢吹口琴,最爱在夕阳落山时,坐在橡胶园的草地上,一个人静静地吹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柯莎秋》。

他死后,火化了,骨灰和口琴被他父亲抱回去,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但是有一天黄昏,大家从橡胶林下班后,突然听见一阵淡淡的口琴声,缓缓吹奏着一首歌。

他们以为有知青在那唱歌,抬头看看,前面是一阵空荡荡的草地,连个人影都没有。

哪来的口琴声?

有人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声:“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大家吓得完全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血液都仿佛要结冰了,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才反应过来,尖声叫着,拼命往外跑。

从那以后,农场里就开始闹鬼了,而且越来越严重,只要天一黑,橡胶林中、在灌木丛中、在小溪边、在荒野中,甚至在空荡荡的厕所中,都传来了莫名其妙的口琴声。

大家纷纷猜测,这一定是那个男知青死得太惨,觉得当时没人救他,所以来报复他们了。

女知青们纷纷找门路,拼命找外地人结婚。按照当时的规定,要想离开农场,除非是结婚,跟着男方走。农场也知道这里有问题,拦也拦不住,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办理结婚登记的,就全放行了。

这么一来,嫁不出去的几个姑娘更加害怕了,偌大的农场就剩下这几个人,那还活不活了?

事实也是如此,随着人越走越少,那鬼东西也闹得越来越凶,甚至人一倒头睡觉,就觉得耳边有人在猛烈地拉小提琴,闹腾得人整宿整宿不敢睡觉。

后来一个女知青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把一根绳子拴在树杈上,头伸了进去,打算吊死自己。远处有人一枪打断了绳子,把她救了。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说:“我操,这事情有点邪乎啦,当时有这么乱吗?他们不怕犯错误被抓呀?”

小马说:“他们才不怕呢,这帮军人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本来想混个官职,光宗耀祖,谁想着几句话没说对,就被发配到这个鬼地方来啦!他们本来也不打算干了,想着赶紧犯个错误,正好有机会脱了这身龟公皮,回家养孩子去!

赵大瞎子着急听故事,打断我,说:“操,那年头不就是这样,哪里不都是这样!”转头问小马:“小马,你说,那地方还真闹鬼?”

小马点点头,低头一口气把烟吸完,在枝干上摁灭了,用嘶哑的语气说:“那个上吊的女人,就是我妈妈。我爸爸当时巡逻,救了她要命,后来两个人就结婚了。”

赵大瞎子惊讶了:“啥?那是你娘?这家伙,还真是真事!”

小马点点头,严肃地说:“真是真事。”

我也有点紧张,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大瞎子却兴奋了,他搓搓手,问:“小马,你当时没问问你娘,那鬼到底是啥样的?吓人不?”

小马沉默了一会,有些畏惧地看着树下,有些犹豫地说:“我妈说,在那个……来的时候,周围好像突然间安静下来了。”

“啥?突然安静了?啥东西突然安静了?”赵大瞎子听不懂了。

我忍不住说:“笨货,这还不明白?!这个意思就是说,那东西来了之后,周围的虫子啦、鸟啦都被吓得不敢出声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小马,是不是这意思?”

小马点点头,又有些紧张地往下看了看。

赵大瞎子被我呛了几句,有点没面子,在那嘟囔着:“没声音就是来神了?这个有点邪门了吧!”

看着小马紧张的表情,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想,“嘘”了一声,让赵大瞎子闭嘴,说:“大家有没有觉得,咱们这里突然间很静……”

赵大瞎子那支楞着耳朵听了一会,也有点紧张,说:“咋?还真邪门了,底下还真没虫子叫啦!”

小马脸色苍白,他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就在刚才,底下突然起来一层雾,接着周围就突然静下来啦……”

听他这样一说,我也有点心慌,向四周看看,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雾,雾气弥漫,恍恍惚惚,周围静得要死,看起来很有些鬼魅之气。

我有些拿不准,难道真是这雾气有古怪?问小马:“南方这边潮湿,会不会是瘴气把虫子给吓走了?”

小马坚定地摇摇头,说:“肯定不会是瘴气。”

赵大瞎子说:“俺听东家说过,南方这边瘴气最多,那话是咋说的?‘十人到勐腊,九人难回家;要到车佛南,先买棺材板’,不是说的这里吗?”

小马解释着:“南方确实瘴气多,版纳那边,还有咱们这边都多,但是这个肯定不是。这个要是瘴气,咱们早就死啦!再说了,有瘴气的地方,别说是大树,连一根草都没有,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咱们这里有那么多树,咋能是瘴气?”

赵大瞎子不服气地问:“那不是瘴气,你说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