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了。”

姜越蹲在门口, 抬头仰望着黑着脸的艾希尔讨好的朝他笑着, 笑容中有着难掩的尴尬和怕被打的心虚。

艾希尔靠在门口额头上的青筋一跳,“所以, 你不能睡我也不能睡是吗?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睡不着就会有人哄的年纪?”

姜越觍着脸,“我是早就过了睡不着就有人哄的年纪, 可这并不妨碍我想要磨人的心。”

艾希尔:“你这么说是想要挨打吗?”

姜越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抱住他的腿, 上身保持着与他大腿的距离, 高抬着头笑着道:“那你可要想好了,你这一爪子下去我可能会死。”

艾希尔的细长的指尖一动, 本来平静的眼神在注意到他现在的情况后有了变化。他低下头, 目光停在姜越身体的某处。

姜越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领口很宽松,他这样的动作使得他露/出了大片的胸膛,让艾希尔的眸色开始一点点的渐深。

“我们聊聊吧。”

在他还在专注的看着姜越的时候,姜越站了起来, 不再嬉皮笑脸的严肃表情让艾希尔收回逐渐变了味道的注视。他退后一步, 让姜越进来, 两人一起走进了房间。

姜越在进入房内第一眼就看到了艾希尔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些很旧纸糖皮,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保留品,但看着纸上已经掉了色的画与皱褶的程度,就可以知道这些糖纸绝对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老实说, 这些东西现在看一点也不好看, 可即使褪色即使破烂, 这些糖纸也仍被房间的主人珍惜的放在一个透明的小圆罐子里保存着, 看起来意义非凡。

姜越走到小圆罐子的位置伸手拿起来,垂着眼帘对着艾希尔说:“我小时候吃过几次这种糖,这是我家乡当地产的小糖果,你也吃过?”

“没有吃过。”艾希尔摇了一下头,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姜越瞥了他一眼,颠倒了手中的小罐子,“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应该是前些年入侵进来的你能拥有的。”

面对他的这个问题艾希尔也诚实的给出回答,“我在这里生活的年头,远远要比这小罐子里的糖纸的年头多。”

“嗯?你们是早就入/侵进来的?比现在的大部队来得早?”姜越也坐在了他的对面,好奇的问他。

艾希尔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从刚才的话中,他其实就已经表示了他与现在出现的波尔塞特人不是一起到来的。

那,像他们这些波尔塞特人之所以会在墙壁之内,是否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们来得早,潜伏的时间也很长了,没有被关在外边而是在这墙壁之内。

姜越动作轻柔地打开罐子,拿出来了一张糖纸,放在鼻尖轻嗅一下,随后自己因为这个动作噗呲一声的笑了出来。

这上边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味道。

他这个举动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怀念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小的时候家里人都很容易忽视我的存在,像是他们的生活中根本没有我,有的时候看不到我一样。”姜越举起手中的纸皮放在灯光下,看着纸张上出现的亮度与光圈,淡漠道:“想起来的时候就给我一口饭吃,想不起来的是桌子旁的椅子永远都是少我一个,而记忆中的母亲,也只会拍着哥哥的头夸赞着他的聪明优秀,完全看不到我。”

姜越放下糖纸,将盖子盖好,“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是自己不够聪明,做得不够好,就总想着要比哥哥聪明,做得比哥哥好,让家里的椅子有我的位置……我也不记得了,记不住我是从哪里看到的报道,那篇文章上说经常吃糖的人聪明,记忆力要比寻常人好上一些,让我开始总是想吃那些小糖块。”

“其实我最开始是不喜欢吃甜食的,可一样东西你吃久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就不会发烦了,会开始喜欢接受,就像是那时候的我一样。”

“我开始习惯吃甜食,也开始想要吃甜食,可当时家里的条件却容不得我喜不喜欢。那些小糖果天天去买显然是不被母亲接受的。我想想……就在被拒绝了的第三天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经常会在我的窗前放上一把糖,并留下三个字——要刷牙。”姜越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接着道:“这个给我糖的人是谁我并不知道,无论我怎么找,哪怕是整夜不睡的盯着窗口我都没有找到他。他似乎总能在我眨眼的时候就把糖果放下,在那很短的时间内让我的窗台上多出许多糖果,悄无声息的,神出鬼没的,让我一度以为我遇到了灵异事件,为此我还求了好几道符,把他当成的脏东西。”

艾希尔听了半天听到了他说这么一句,不满的用手指点了一下姜越,“……你还是睡觉去吧,我不想聊天了。”

闻言姜越哈哈大笑了几声:“别呀,我都与你讲了我都童年,那你呢?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我?

我是怎么……过的?

艾希尔听到这个问题抬起了头,在他抬头的时候身旁有衣角从空中飞舞而过,带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在耳侧。

“我再问你一遍。”

“你选择我吗?”

黑色的瞳孔如平静无波的湖面,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深处蕴藏的情绪是那时的他看懂,却张不开嘴无法回应的感情。

艾希尔闭上眼睛,故人远去的身影与黄昏中的笑容,让他的心每次想起就如同被无数根针扎透,渐渐变得无法呼吸。那些过去都是怎么过的?他有些不想去想,也不想去说。

他沉默了很久,在姜越以为他不会回答正在发呆的时候,他却又张嘴低声说道:“我在赎罪中度过,而期盼的宽恕却久久未曾到来。”

姜越扭头问他:“你做错了什么吗?”

艾希尔缓慢地眨眼,略显疲惫地说:“我不清楚那到底算不算是我的错,可伤害即使并非我的意愿,可还是由我出手将他推向绝望。一次次的,直到再也挽不回的地步。”

“你都做了什么?”

艾希尔闭上眼睛,靠坐在木椅上,语速很慢却带着不平的压抑,“我骗了他,我在他为了保下我装疯卖傻的期间带着他,将他带去人迹罕见的山林,在冬日的下雪的一天把他扔在那里,骗走了他的衣服,想要让他死在山林中走不出去。”他说着说着,男人坐在雪地中的身影就出现在脑海中。

他穿着衬衫,单薄的衣衫抵抗不了周围的寒意,也暖不到他的心。

他坐在雪地中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只是一双眼睛红了起来,却始终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没有发出声音叫住他。

艾希尔那时并不知道他是在装傻,也就无法知道那时候他乖巧的任由他拿走衣服,在眼看着他离去时候的心情。

他被丢在那里,最后只剩自己面对着呼啸的冷风,周围除了风声没有其他的声音,也没有回来找他的人影。

“在他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一起陷入危机的时候我没有选择让他活下去。”

——光线阴暗的地下室里,视屏被反复的播放着,十票却没有一个选择的是等着结果的他。

亲情、爱情、友情如同照亮夜中走廊的三盏灯,本来是可以指引男人在黑暗中正确走下去的路,却随着视频的出现,背后上的蛛网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灭了。